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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方朝暉】如何為中國立制度?——答復對于“反腐敗從正人心做起”的批評

        欄目:諫議策論
        發(fā)布時間:2013-06-06 08:00:00
        標簽:
        方朝暉

        作者簡介:方朝暉,男,西元一九六五年生,安徽樅陽人,復旦大學哲學博士?,F(xiàn)任清華大學人文學院歷史系/思想文化研究所教授。主要著作有:《“中學”與“西學”——重新解讀現(xiàn)代中國學術史》(2002)《春秋左傳人物譜》(上下冊,2001)《儒家修身九講》(2008/2011)《學統(tǒng)的迷統(tǒng)與再造》(2010)《文明的毀滅與新生》(2011)《“三綱”與秩序重建》(2014)《為“三綱”正名》(2014)等。

         

         

         

         

        如何為中國立制度?

        ——答復對于“反腐敗從正人心做起”的批評

        作者:方朝暉

        來源:作者惠賜儒家中國發(fā)表

        時間:201363

         

         

         

        【摘要】很多人認為拙文“反腐敗從正人心做起”(原發(fā)于《中國青年報》20121231日)的主旨是主張道德反腐、否定制度反腐,這完全是出于誤解。問題在于人們忽視制度賴以存在的文化土壤,將反腐希望完全寄托于制度,卻不去思考制度在中國文化中如何確立。在制度決定論思維支配下,不可能認識到人心朝向、社會風氣、行業(yè)自治等等對于塑造反腐制度至關重要,當然也不可能認識到普遍的道德淪喪與社會風氣敗壞的根源。本文認為,中國文化中的制度向來因人事而立,也因人事而廢;只有整合人心、移風易俗、任賢使能,才能在中國文化中牢固確立制度。文章從儒家思想出發(fā),討論了如何進行反腐制度建設。

         

        【關鍵詞】人心 風氣 制度 反腐

         

        2012年最后一天,本人在《中國青年報》發(fā)表了“反腐敗從正人心做起”一文(以下簡稱“拙文”),引起許多爭議。因我曾在博客上撰文澄清有關誤會,本不打算再作回應。最近同事張緒山在《人民論壇·學術前沿》20134月上撰長文“‘正心反腐論’仍是官本位政治學——駁方朝暉教授《反腐敗從正人心做起》”(以下簡稱“張文”),對我進行了全面反駁。蒙其雅愛,我撰寫此文,對包括張文在內的有關批評統(tǒng)一回應。由于批評較多,回應無法面面俱到,希望能討論有關要點。

         

        一、莫讓誤會占據你

         

        首先我想說的是,盡管我在拙文中明確交待,“這個‘人心’的問題,就是社會風氣問題”,批評者卻幾乎一致認為我主張用道德手段——包括加強道德教育、提升道德境界等——來反腐(“張文”亦然)。盡管拙文所引董仲舒“為人君者正心以正朝廷”一段易產生誤會,但本段以“風氣已徹底敗壞”為主旨則異常明確,并從四個方面討論了風氣敗壞原因。細讀不難發(fā)現(xiàn),我所謂的“人心”意指一個社會流行或占主導地位的、人心的普遍朝向——即社會風氣。盡管拙文是編輯從6千字原文大幅刪減而成,但從頭到尾沒說過通過開展道德教育、提升道德境界來反腐。

         

        社會風氣問題就是道德問題嗎?當然不是,至少我是把它作為影響一個社會的非正式制度之一。美國新制度經濟學家道格拉斯·諾斯(Douglas North)曾從“正式約束”與“非正式約束”兩方面來理解一個社會中有效的制度,并強調了非正式約束對于制度建設的重要性。他所謂“非正式約束”,包括風俗、習慣、傳統(tǒng)甚至道德等。我因此認為一個社會中的制度包括正式與非正式的兩種類型,茲列如下:

         

        法律

        正式制度

        制度

        風俗、習慣、傳統(tǒng)等

        非正式制度

        道德

        道德

         

        顯然,這里的非正式制度,不是什么“‘反求諸己’的‘內功’”,或仁義道德的說教;塑造非正式制度,當然會改變一個社會的道德面貌、從而與道德有關,但它與道德訓誡、道德教育根本上是兩碼事。我在文章中正是從“義利”、“均寡”、“賢能”、“養(yǎng)士”四個方面來討論如何塑造非正式制度,根本談不上開展道德教育來反腐。然而,“張文”在讀過我的博客澄清的情況下,仍認為我通過道德教育來反腐,讓我愕然。

         

        我們知道,除了諾斯之外,重視非正式制度的學者還有許多。比如,托克維爾詳細論述了美國民主有效運作的條件,并明確指出,“法制比自然環(huán)境更有助于美國維護民主共和制度,而民情比法制的貢獻更大?!薄爸挥忻绹颂赜械拿袂?,才是使全體美國人能夠維護民主制度的獨特因素?!掖_信,最佳的地理位置和最好的法制,沒有民情的支持也不能維護一個政體?!保ā墩撁绹拿裰鳌罚本荷虅沼^,1988年,頁354、358)又如,亞里士多德在《政治學》中論述了政體建立在于人口的量和質的基礎上的,政體的劃分也是由于人口成分及其勢力對比所決定;沒有絕對理想的政體,城邦好壞由多重因素決定(包括疆域、人口數量、人口質量等決定),并在卷七、卷八對人的素質(他所謂善德)進行了詳細分析,強調善德決定善邦。

         

        我在拙文中明確指出,“如果把制度比作冰山的話,人心和社會風氣則好比汪洋大海,它們深刻地決定、影響著制度的運作”;因此,我強調人心和風氣,只不過是為了探索在中國文化中建立制度的途徑,“絲毫不是說不需要制度防腐,也不是說不需要對權力的監(jiān)督、制衡。我只是想提醒人們,奢談制度不如探索制度之路,重視制度不如研究制度之基”。盡管如此,批評者還是將我一棍子打死,認定我否定了“制度”對于反腐的重要性。于是一系列批評甚至謾罵就顯得無的放矢,不值得一駁。

         

        多數批評者都認為,儒家政治理論建立在人性善假定上,期望通過道德教育來培養(yǎng)圣賢,然后依靠圣賢來治國;由于儒家用道德而不是制度治國,結果適得其反,人治橫行,法治不立。這種觀點在“張文”中表現(xiàn)得尤其典型。按照這種思路,我就成了“道德反腐論”的典型代表,也形成了 “道德反腐論”與“制度反腐論”的所謂爭論??墒?,既然我并未主張用道德手段來反腐,把我說成是道德反腐論者自然就不成立。對我的這一標簽化處理不僅是錯誤的,也包含著對儒家政治學說的膚淺認識。

         

        儒學雖以道德為重心,但是將儒家政治學說曲解為以性善論為基礎、依靠道德和圣賢、不要制度和規(guī)則,則是對儒學缺乏應有的了解。如果說在八十年代初剛改革開放之初對儒學的認識如此膚淺還可理解,到今天對儒學的認識還停留在這樣的地步就顯得太不應該。首先我們知道,儒家人性學說中除了性善論,還有性惡論等;其中最重視制度建設的荀子、董仲舒等人恰恰是反對性善論的。只要讀讀他們的書就知道,他們如何論證由于人性的貪婪而需要禮樂等制度來約束。儒家的制度理論決不是像一些人想當然地理解的那樣,由于認識不到人性中貪婪、自私的成份,把人性理想化,一切寄托于圣賢。

         

        我們知道,儒家歷來是主張禮、樂、刑、政四者并舉的,這四者都跟制度有關,其中禮、樂跟非正式制度有關,刑、政跟正式制度有關。孟子說,“徒善不足以為政,徒法不能以自行?!对姟吩疲骸豁┎煌?,率由舊章?!裣韧踔ǘ^者,未之有也。圣人既竭目力焉,繼之以規(guī)矩準繩,以為方員平直,不可勝用也?!保ā睹献印るx婁上》)這不是在講制度是什么?孔子“祖述堯舜,憲章文武”(《中庸》),當然也是在講制度??鬃幼鳌洞呵铩罚懊魍醯?、正大法”,當然也是為了立制。儒家的制度理論沒有低估人性的復雜性,沒有指望完全靠道德教育來反腐,沒有把天下秩序寄托在人人成圣成賢上。我曾在有關地方論證過,認為儒家制度理論的精髓在于禮大于法,重視通過人心整合、行業(yè)自治、移風易俗等途徑來確立正式制度。它符合中國文化的習性,和中國社會制度確立的規(guī)律。

         

        最后補充一點,一些批評者從性惡論來說明西方現(xiàn)代民主、法治、憲政制度的人性論基礎也讓人感到奇怪。西方近代史上主張性惡論的學者如馬基雅維利、霍布斯等皆主張君主專制,而為現(xiàn)代民主、憲政奠定理論基礎的人如盧梭、孟德斯鳩、洛克等恰恰都從自然狀態(tài)說出發(fā),其自然人性假定更接近性善論,孟德斯鳩甚至專門批判了霍布斯的性惡說(《論法的精神》第1章第2節(jié))。由性惡論出發(fā)主張君主專制一點也不奇怪:因為人性不可靠,所以要人管,西方學者馬基雅維利、霍布斯與中國學者韓非子等人均是例子。認為現(xiàn)代西方民主、憲政和法治以人性惡假定為前提,則是中國學者對西方政治學的曲解。恰恰相反,作為現(xiàn)代西方體制思想基礎的自由主義,所謂liberalism,恰恰以承認每個人都有自我主宰的能力為前提,至少這一點與儒家性善論完全一致。

         

        二、制度是如何確立的?

         

        “張文”和其他批評者所犯的一個共同錯誤,在我看來就是對于制度建立過程之艱難缺乏清楚認識,根本認識不到制度賴以存在的文化心理基礎,想當然地認為只要根據某種人性原理(如性惡論)就可設計制度,把理想的制度看作可以超然于一切文化、心理、習慣和傳統(tǒng)的普世存在。這種幼稚的制度烏托邦,在“張文”中體現(xiàn)得非常明顯。比如文中說,“大抵‘制度’,都有具體的實施措施與細則,只要人人遵守,照章辦事,即可收立竿見影之效”,可是如何來保證人人遵守呢?如果人們不遵守怎么辦呢?千百年來人們在制度問題真正構成困擾的,從來都不是不知何為好制度,而是無法落實好制度?!皬埼摹庇终f,“一種制度的有效性與優(yōu)越性一旦得到公認,那么,即使在既有社會風氣阻力下面臨困難與險境,甚至被摧毀,但最終還是能建立起來,并最終改變社會大環(huán)境與社會風氣”,可是即使得到了公認,也只是停留在理論上,如何保障從理論到實踐不發(fā)生變異呢?為何那么多第三世界國家真心誠意學習、仿效西方制度都不成功呢,難道不正是因為理論與現(xiàn)實的差異總是一次又一次發(fā)生作用嗎?

         

        多年來,我心中一直思考著這樣的問題:什么是中國文化中有效的權威?中國文化中的秩序究竟建立在什么樣的基礎上?這兩個問題直接關系到如何在中國文化中制度如何建立。如果靠民主、憲政、法治、人權等一些西方概念就可以解決制度問題,那確實一切就都變得簡單了,只要老老實實地按照西方制度的模式就行了。然而事實并非如此。多年來,無論我們怎樣強調憲政和法治,在日常生活中真正行之有效的制度,從來都還是建立在中國文化習性的基礎上。它體現(xiàn)在諸如一個基層村長的行政工作能力上,表現(xiàn)在一個普通廠長的行事風格中,甚至展現(xiàn)在每一個家庭的管理方式上。只要我們稍加思索,即可發(fā)現(xiàn),中國社會中的制度,總是因人事而立,也因人事而廢。千百年來,凡是在中國文化中建立制度的人,都必須從人事出發(fā)。脫離這一點,空談法治和憲政,總是受到現(xiàn)實的無情教訓。

         

        不妨設想一下:假如要在你現(xiàn)在的工作單位真正建立一種好制度,需要依賴什么條件?你可能認為,需要好的、有魄力的領導,需要制定好的政策,還需要領導自身帶頭去遵守,等等。我們很容易發(fā)現(xiàn),有時真正的問題不是出在制度上,而是出在人上面。如果領導不能以身作則,帶頭執(zhí)行,就不能整合全單位的人心,也就無法建立真正有效的制度。這并不是一些人所誤解的、支持“人治”和關系學的問題,而如何“治人”、理順關系以及特別是任賢使能的問題。我們可以說,中國文化中有效的制度建立在人心整合的基礎上。但是,等到它已經建立起來,也會反過來對人心構成約束。這正是董仲舒、陳亮“正人心而后正天下”之意。

        我認為,中國文化中最重要的制度,從根本上講是禮而不是法。原因部分在于,禮比法在中國文化中有更牢固的基礎。因為禮不同于法的地方,一方面在于它依據于習俗,另一方面在于它尊重人情。古人講“緣人情而制禮”(《史記·禮書》)、“因人之情為之節(jié)文”《禮記·坊記》、“人情以為田”(《禮記·禮運》),正因為只有尊重人情,才能整合人心,所以不把主要精力花在建立抽象制度上。這就是儒家制度思想的核心——即“禮大于法”——的問題。因為中國人不可能脫離人情去愛制度,與其抽象地討論制度,不如從理順人情、整合人心做起。人情理順了,人心整合了,制度也就自然建立起來了。理順人情和整合人心,決不同于搞親親庇護和鄉(xiāng)愿,而是指從正面引導和塑造它們。但是,重禮不等于棄法,古人只是強調兩者輕重之分。為什么道之以政、齊之以刑,不如道之以德、齊之以禮(《論語·為政》),因為禮可以防于未然,禁于內心;而法只能懲于已然,禁于外表(《漢書·賈誼傳》)。從社會治理上講,禮樂才是治本,刑政只能治標。儒家常將衰落社會形容為“禮崩樂壞”,因為只有當制度能夠通過禮樂來表現(xiàn)時,才表明它在人心中扎下了根。

         

        儒家認為,理想的社會秩序是一切制度之基石,它從根本上講以人與人關系之基本準則的確立為前提。所謂人與人關系的基本準則,其實是一些倫理規(guī)范和行為規(guī)矩。當一個社會中人與人關系的基本準則遭到了破壞,這個社會的秩序就失去了基礎;一旦秩序崩潰,制度也建立不起來。這也是儒家“三綱五常”思想的實質所在。這一思想,很容易被現(xiàn)代人理解為主張用道德教育來治國,于是大肆批判,一味誤解。儒家只是認為,要想重建社會秩序、建立有效制度,就必須分析是哪些因素導致了人與人關系基本準則的破壞。例如,“文革”中鼓勵公開說謊、打壓正氣、偽善盛行、小人得勢,就是對人與人關系基本準則的重大破壞。除此之外,政策急功近利導致拜金主義,分配不公、貪污腐敗導致人心變質,行業(yè)不能自治導致社會不能自主,道德說教導致道德淪喪,等等,都是重要的破壞因素。按照《大學》、《孝經》等的看法,道德教育主要不是靠學校,社會教育才是道德教育的最重要戰(zhàn)場。早在兩千多年前,董仲舒在跟漢武帝分析當時社會“法出而奸生、令下而詐起”的原因時,正是從一系列國家大政方針的失誤出發(fā)的,而從未指望過用行政手段來推動道德教育?!皬埼摹睂F(xiàn)實中大量的道德淪喪現(xiàn)象歸咎于儒家式的道德教育,這是從當代人道德教育失敗的經驗來比附古人,對古代道德教育思想缺乏應有的了解,是很不應該的。

         

        三、不要迷信競爭和對抗

         

        我在拙文中質疑將反腐希望寄托于司法獨立和分權制衡,被很多批評者理解為反對司法獨立和分權制衡本身。從長遠來說,讓法律找回到自身的價值,走上一條自治的道路,而非成為政治的工具,是我一向堅決支持的。但我所擔心的是,人們忽略司法自治的內在條件,把司法獨立簡單等同于不受行政干預;在獨立的法律傳統(tǒng)尚未形成、司法自治的內在條件尚不成熟的條件下,指望用一個自身尚不能自立的司法系統(tǒng)解決腐敗,未免望梅止渴。事實上,在今天實施司法獨立和分權制衡的一些第三世界國家或地區(qū),之所以并沒有取得像在歐美那樣大的抑腐成效,原因恰在于這些源于西方的制度在各民族文化中發(fā)生了變異。司法的自立與自治決不是一朝之功,可能需要幾代人的難難努力,需要大批優(yōu)秀的法律家經過可能是艱苦卓絕的奮斗。而在當下,將反腐的希望寄托于司法獨立,就好比指望一個尚未長大的小孩來解決大人才能解決的問題。

         

        如果分權制衡是指通過社會與行業(yè)自治來限制政治權力,我認為這是中國社會走向文明的必要條件,是我一貫堅持的主張(其他地方有述)。但是,作為分權制衡前提的行業(yè)與社會自治,同樣是一項艱苦、持久的工作,決不可能一蹴而就。因為行業(yè)的自立與自治決非政府放權那么簡單,它依賴于偉大的行業(yè)傳統(tǒng)的形成、獨立的行業(yè)精神的興起、獨特的行業(yè)價值的塑造等等,而這同樣需要幾代人的艱苦努力。今天,經過“文革”前后幾十年的摧殘,行業(yè)精神荒于無形,行業(yè)傳統(tǒng)一窮二白,行業(yè)價值同于政治需要。在這種情況下,行業(yè)行為極容易為金錢或權力所收買或控制,行業(yè)與社會自治也可能發(fā)展成不同行業(yè)、不同團體之間的無理性爭斗,分權制衡也可能演變成不同利益集團合謀瓜分全民利益。這正是拙文“不著邊際、無從下手”之意。

         

        今天,很多中國人受西方思想影響太深,總是傾向于認為,競爭、對抗、利益激勵是促進社會活力甚至建立制度的主要動力;他們所謂反腐主要靠制度,指的主要是通過司法獨立、分權制衡等手段,在不同部門之間建立競爭、對抗的機制,以達到相互監(jiān)督的效果。這一觀點當然不能說沒道理,信息公開、新聞自由、相互監(jiān)督等制度對于反腐確實異常重要、必不可少。但是,我要提醒人們注意一個事實:斗爭和對抗從來不是在中國文化中建立制度的最有效途徑。這涉及到中國文化的習性(“張文”我提到的文化習性有嚴重曲解)。我曾在論著中根據中國學者費孝通、梁漱溟、許烺光等人,以及西方學者Harry Triandis,Richard Nisbett等人的研究成果,從文化心理學角度將中國文化的習性理解為“關系本位”,體現(xiàn)為中國人在人與人、人與對象的關系中尋找安全感和人生歸宿,在實踐中以人情和面子為內在整合機制。我所謂的文化習性,類似于文化心理學家所說的“文化模式”。它決定了中國文化中的制度會走“禮大于法”的道路,也決定了競爭和對抗在中國文化中的局限性。因為競爭和對抗雖有積極作用,但也可能撕裂中國人的人情世界,讓中國人的心理安全感徹底破壞;當人情已徹底撕裂,當面子已不復存在,中國人之間是不會再相互妥協(xié)的。到那時,競爭變成無理性的斗爭,對抗變成面子的較量。由此出發(fā),再重要的制度也可能被弄得百孔千瘡,無法運作。

         

        那么,在中國文化中制度如何才能建立起來呢?前面說過,必須整合人心,必須有賢能示范,必須在全社會樹立新風。有人懷疑任賢使能不切實際,因為賢能無法鑒別。這確實是個問題,但我們不妨以學術界為例。上世紀三十年代中國學術基本步入正軌,名家林立,群星璀璨。難道不正是通過一批學術大家樹立風范,才在中國學術建立了好的學術規(guī)范和學術體制的么?如果沒有這批人的出現(xiàn),可以想像一下,還能有什么更好的方法建立健全的學術體制呢?同樣,今天中國學術界的腐敗、墮落,固然與體制有關,但是從重建的角度看,將來如果沒有一批杰出的學者特別是大師出現(xiàn),為學術界樹立風范,為學子們建立規(guī)矩,請問中國學術如何能建立自身獨立的傳統(tǒng)、形成自己健全的體制從而徹底走出當前的混亂?因此,中國學術傳統(tǒng)以及學術體制的重建,決不是政策放開那么簡單的事情,它需要一大批優(yōu)秀學者的不懈努力,也需要政府的正確引導。誠然不能將全部希望寄托于政府,但是如果政府能走出思維誤區(qū)、以其龐大資源正確引導而不是誤導學術發(fā)展方向,將會發(fā)揮極為關鍵的作用,這難道不是我們應該大力呼吁的嗎?有人說我是官本位,其實我不過是認為社會精英率先垂范、官方當局正確引導是實現(xiàn)行業(yè)與社會自治的必要條件。至于說賢能難于鑒別,這屬于領導的素養(yǎng)問題。

         

        再談社會風氣問題。我相信,今天的中國,最嚴重、最可怕的也許不是制度缺位,而是人心糜爛、全民皆腐。腐敗幾乎已成為一種生活方式。只要不改變人們的人生觀和價值信仰,只要占主導地位的價值觀是功利的,再好的制度也可能被侵蝕、破壞乃至瓦解。因此,重塑人心、重整社會風氣才是至關重要的?!睹献印ち夯萃跎稀酚涊d了一段孟子與梁襄王的對話如下:

         

        問曰:“天下惡乎定?”

         

        吾對曰:“定于一?!?SPAN lang=EN-US>

         

        “孰能一之?”

         

        對曰:“不嗜殺人者能一之?!?SPAN lang=EN-US>

         

        “孰能與之?”

         

        對曰:“……如有不嗜殺人者,則……民歸之,由水之就下,沛然誰能御之?”

         

        所謂“天下定于一”,就是“大一統(tǒng)”。正如有的學者指出的,“《春秋》大一統(tǒng)”不是“《春秋》大統(tǒng)一”。“大統(tǒng)一”就是追求思想、行為、言論等的統(tǒng)一,“大一統(tǒng)”則不然,是指讓人心歸一。人心歸一就是同心同德、眾志成城。惟此,才能為社會發(fā)展累積無盡的精神能量,為制度建設提供強大的社會基礎。孟子的話,正是出于對中國社會內在規(guī)律的識破。今天我們要建立能反腐防腐的制度,真正重要的決不僅僅是好制度,而更在于如何讓好制度在中國文化中奠定人心的基礎。

         

        我奉勸那些死抱三權分立思想不放的朋友想一想,你們那一套法治思想聽起來非常美妙,但是究竟怎樣才能在中國建立起來呢?你們如何能保障這套制度在中國文化中不變異呢?如果你們認為當前法治不健全的主要障礙是當局的話,那豈不說明你們自己也寄希望于政府、回到了官本位嗎?如果法治不健全是因為社會力量不夠的話,你們可曾想想,你們心目中理想的那套制度,在中國文化中可有深厚的基礎,又如何才能建立起深厚的基礎?我在拙文中說,

         

        如果我們真的重視制度建設,就應當重視人心和社會風氣問題……只有從人心和風氣這個突破口出發(fā),有些制度才能真正建立起來。因此,在進行制度建設時,不能盲目崇洋、空談法治;一定要研究中國文化自身的邏輯,認識中國社會的規(guī)律。制度建設永遠都不錯,但是為了制度而制度,不思考制度建設的艱難曲折,難免流于空談,不切實際。

         

        請問我說錯了嗎?這是在否定制度反腐嗎?

         

        四、制度決定論何以淺薄

         

        張緒山在自己的文章里一再表達了這樣的觀點,那就是今天社會道德敗壞的主要根源,全在于沒有好制度。他聲稱:“在惡行得不到及時有效遏制時……任何‘正心’勸善的理論,都難以避免淪為偽善的說教”。“一個干凈的國家,如果人人都不講規(guī)則卻大談道德,談高尚,天天沒事兒就談道德規(guī)范,人人大公無私,最終這個國家會墮落成為一個偽君子遍布的骯臟國家”。這些說法用意在于,只有先確立了制度,才能談道德建設。這不僅不符合人類一切國家,包括張先生自己向往的歐美國家的經驗;其分析方式的特點,在我看來就是典型的制度決定論思維,根本不知道道德有獨立于制度的自主性。須知道德有自身存在的規(guī)律,決不完全是制度的產兒。

        事實上,今天中國社會道德空前淪喪、風氣極度敗壞,不是由于不該搞道德教育,而是由于教育方式錯了。這一方面表現(xiàn)在長期以來把道德教育政治化,道德教育本來應當是以人格的健全與完善、個人的尊嚴與價值為目標,而我們卻長期把愛國主義、集體主義這些本來是“流”的東西當作了“源”,不探索道德的人性論基礎,違反了人性的正常需要。另一方面,本來道德教育只能是道德家、宗教家這些身體力行之人來從事的專門工作,但我們長期以來不尊重道德教育的規(guī)律,用行政方式推行道德教育,才使道德教育形式化、教條化,走到了適得其反的境地。而在中國古代,人們從來都沒有像今天這樣推行道德教育,不僅以“為己”、“成人”——即人性價值與尊嚴之實現(xiàn)——為神圣目標,而且基本上是通過儒、道、釋等宗教傳統(tǒng)以獨立于政治的方式開展。試問古人可曾像今人這樣把道德教育政治化、并用行政手段推行道德教育?試問在古代中國宗教組織在政府之外可有相當大的獨立發(fā)展空間?“張文”既然不了解儒家道德教育思想的實質,當然也只能混淆今古,更不可能找到今日中國道德問題的癥結。

         

        與制度決定論思維模式將風氣敗壞和道德淪喪歸咎于一個渺不可及、不知道猴年馬月才能實現(xiàn)的“理想制度”不同,我站在儒家的立場來分析,則認為除了上述道德教育方式的失誤之外,還有如下幾重原因:

         

        一是“文革”的遺產。人們感覺在“文革”中受騙上當,對執(zhí)政者失去信任;由于一切從政治需要出發(fā),讓人們相互揭發(fā),摧毀了人與人關系的正常紐帶;由于意識形態(tài)高于一切,說假話受欣賞,說真話遭懲罰,人品正直的人受打擊,巧言令色的人受提拔,久之讓越來越多的人學會昧著良心說話和做事,導致整個社會的良知麻木和道德沉淪。

         

        二是權貴與民爭利,公平正義得不到實施。正如董仲舒在上漢武帝對策中所言,由于百姓自知與權貴爭利力單勢孤、決非對手,于是想到用違法犯罪手段來與權貴抗衡。當人們感到這個社會沒有公平、正義可言時,自然易鋌而走險,犯罪不再可恥,詐騙也覺光榮,故而有董氏所說的“法出而奸生,令下而詐起”!

         

        三是政府公信力下降。政府的許多行為讓百姓感到是在做假,比如憲法規(guī)定的許多權利根本無法落實;新聞聯(lián)播節(jié)目形式主義說教令人反感;貪官污吏得不到應有懲罰,公檢法部門執(zhí)法犯法;食品污染、空氣污染、房價暴漲這些關系民生的頭等大事長期得不到解決……當人民對政府失去信任感時,他們會認為官方推行的價值觀都是騙人的,根本目的在于維護當權者的既得利益;既然他們這么想,又怎么可能真心按照政府教導的道德準則做呢?

         

        四是意識形態(tài)僵化、功利,不能正確引導全社會的風氣和價值導向。改革開放以來,國家在大政方針上注重利益激勵、強化競爭機制,以經濟建設為重心、以GDP增長為要務,取得了舉世矚目的偉大成就、不可否認,但也在同時促成了整個社會急功近利的風氣,導致各行各業(yè)好大喜功、追名逐利、目光短視,這些負面效應長期以來受到了忽視。

         

        五是行業(yè)不能自治。當前中國社會價值混亂、道德淪喪的另一重要根源是行業(yè)價值踏空。行業(yè)價值長期失去基礎,什么都是為了報效祖國、振興中華,一切只能為了奉獻、為了政局。行業(yè)自身價值黯然不彰,行業(yè)獨立性受到忽視,故而導致人們到最后只知道利益,沒有崇高的精神追求和職業(yè)的神圣感,沒有對人性尊嚴的深刻體認。只有實現(xiàn)行業(yè)自治,才能鑄造社會道德的巨大蓄水池,抵御壞風氣的中流砥柱。

         

        上面我從六個方面總結今天道德與社會風氣敗壞的根源。對于這些根源,也許制度決定論者會說,你講的這些我全知道,但我還知道問題的最后根源還是制度不立;只要有了自由、民主、憲政和法治,這些問題就全解決了。此言差矣!正如前面說過的,當一個社會行業(yè)的自治沒有建立起來,獨立的宗教傳統(tǒng)還不能在全民道德教育方面扮演關鍵角色,當整個社會還不能從金錢決定一切的迷霧中走出來,如果大幅度開放政治自由,直接引進三權分立,非但不可能取得預期成效,還可能走向自身愿望的反面。另外,正如世界各國的經驗所已證明的那樣,民主、自由和法治也可能在第三世界國家和地區(qū)導致地方主義、山頭主義、幫派主義橫行,導致新的權貴當道、官官相護并合起伙來巧取豪奪、魚肉百姓,形成可怕的惡性循環(huán);由于民主可能為鄉(xiāng)愿和巧言令色提供巨大溫床,并使之合法化,也可能極大地敗壞社會的風氣,引發(fā)新的社會道德問題。

         

        我并不否認好的制度對于道德進步作用巨大,但我也看不出今天中國的道德問題如何可以通過三權分立等制度來解決。

         

        五、今天當如何反腐?

         

        最后,讓我們回到反腐上。經過幾面一系列分析,我想總結一下儒家的反腐觀??鬃釉唬?SPAN lang=EN-US>

         

        道之以政,齊之以刑,民免而無恥;道之以德,齊之以禮,有恥且格。

        (《論語·為政》)

         

        從這段話可以看出,儒家的德治思想并非不重體制,“禮”就代表一種體制??鬃拥囊馑贾皇钦f,只有通過領導者率先垂范,主持公正,引導風氣,治禮作樂,成人成己,才能牢固確立制度,真正治好國家。這就是所謂的“以德化民”。

         

        那么如何才能以德化民、反腐防腐呢?從今天的現(xiàn)實看,我認為包括如下幾方面:

         

        一、改變價值導向,扭轉社會風氣。當前中國社會最大的問題之一是社會風氣向錢看,人心朝向太功利。只要此風不變,腐敗問題就難以從根本上好轉。必須認識到,這一風氣的出現(xiàn)與國家政策導向有極大關系。我建議國家在引導社會上,從過于功利的思維方式中走出來,把“人的全面發(fā)展”這一標準真正落實到大政方針和各地、各行業(yè)的發(fā)展計劃中去。一個社會的最高指導價值不應是功利的物質成就,而應包括每一個人精神、心理的健全,每一個生命潛能、創(chuàng)造力的發(fā)揮,還有人格尊嚴與完整性的確保、人生幸福與價值的實現(xiàn)等核心內容。多年來,我們在發(fā)展經濟的同時,嚴重忽視國家大政方針對社會價值導向的深刻影響,導致今天全社會的急功近利和人心浮躁,進一步成為腐敗的巨大溫床。需要開展一場關于人生觀、價值觀的大討論,讓全民都來思考究竟什么樣的生活才是健全的,究竟什么樣的人格才是完整的。

         

        二、確立行業(yè)價值,推動行業(yè)自治。長期以來,各行各業(yè)名義上都把一些宏大的政治價值當作目標,卻忽視了行業(yè)自身的內在價值,和行業(yè)的獨立性,由此導致行業(yè)從業(yè)人員缺乏職業(yè)的神圣感和尊嚴,缺乏功利之外的崇高價值和人生境界。比如在科研領域,長期以來過份強調學術的價值在于滿足國家和社會需要,而忽視學術自身的內在價值,包括學術獨立于社會和他人需要的神圣境界和內在魅力。由此導致學術不能自治、學者不能自立,被社會風氣牽著走。在商業(yè)領域,長期以來以為經商的目的就是賺錢,或為社會作貢獻,而忘記了經商作為一種人生事業(yè)的精神價值和意義,包括人格的自立、自我的實現(xiàn)等核心內容。只有當商人在自身行業(yè)中找到了自身的神圣價值和崇高理想時,他們才不會成為官場腐敗的溫床和社會風氣的犧牲品。在教育領域,我們強調教育的目的在于報效國家,把一切道德教育變成政治教育,忽視對人性價值的反思和人格獨立性的探索。這導致教育者缺乏神圣感,被教育者缺乏人格獨立性,如此豈能引領社會潮流?凡此種種,表明中國今天急需確立行業(yè)的價值,推動行業(yè)的自治。

         

        三、實行吏治改革,改進干部制度,確保黨和干部隊伍的純潔性。今天我們從大量的腐敗案例中發(fā)現(xiàn),一個人沒有堅定的信仰,是無法抵抗來自現(xiàn)實的巨大誘惑和強大壓力的。然而,我們不禁要問:目前通行的黨員培養(yǎng)機制真的能培養(yǎng)出真正有信仰的人么?目前采取的干部選拔機制真的能發(fā)現(xiàn)真正有信仰的人才么?要回答這兩個問題,就必須認真思考,目前黨的意識形態(tài)在培養(yǎng)人的信仰方面,是否有僵化、教條、落后于時代的成份,是否有形式主義、不合乎人性規(guī)律的東西;時代變了,它所堅守的信仰體系是否真的還能全部讓人確信?此其一;其二,目前推行的干部選拔機制堅守民主集中制,經多年實踐已有一套成熟的經驗,也有不少成功的例子。但是它否足以發(fā)現(xiàn)那些有風骨、敢說真話、人格高邁、信仰堅定的人才呢?還是容易把一些沒有棱角鋒芒、處事圓滑世故、善于獻媚討好、擅長結黨營私的奸滑之徒或巧言令色之輩提拔上來?

         

        四、改革教育體制,培育健全人格。一個人年輕時在學校學到的價值觀,長大后發(fā)現(xiàn)毫無用處,這時他容易走到另一個極端,那就是對主流話語的仇視和對抗。今天這種仇視和對抗情緒可以在網絡上輕而易舉地找到。應該改革我們的價值教育體系,幫助人們建立起適合于市場經濟、現(xiàn)代化、全球化時代需要的健全人格和堅定信仰。長期以來,由于片面推動愛國主義、集體主義價值觀,主流價值與實際生活不銜接,人們每天帶著面罩生活,對于整個社會價值導向以及社會風氣都產生了巨大的負面效應。要徹底走出當前的價值混亂、信仰失落和道德淪喪,就必須拋棄教條主義的道德說教,真正把每一個人的尊嚴與價值、每一個人格的獨立與完整等作為最重要的價值來提倡。只有當我們的教育真正落實到每一個人的尊嚴和價值上,符合人性需要和教育規(guī)律,才能真正培育健全的人格、樹立堅定的信仰,成為抵擋腐敗之風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精神源泉。

         

        五、狠抓大案要案,重視社會效應。反腐行為要有目的、有計劃、有重點地進行??捎芍醒朐O立專門反貪機構,確立各地貪污數額較大、受賄程度嚴重的標準,將反腐的工作重點指向那些腐化特別嚴重、群眾意見相當大的對象或部門。每發(fā)現(xiàn)一起,即廣泛宣傳、全民討論,使之成為重要的社會學習過程,讓社會凝聚共識,使人民心悅誠服。對于情節(jié)不是特別嚴重的貪腐行為,一定要區(qū)別對待,以鼓勵自首為主,打擊面不要太寬,懲罰不要太重,不要搞得人心惶惶、人人自危,要讓絕大多數人找到一條安定生活、沒有風險的生活道路,這樣才真正有利于法治的確立。

        除了上述幾條之外,一定要打擊特權利益、實行社會正義;實現(xiàn)公平分配、消除兩極分化,等等。比如當前民眾特別關心的房價問題、食品摻假、空氣污染等關乎國計民生的重大問題,應當著實解決,作為贏得民心的重要舉措。我們必須明白,反腐的最終目標是要創(chuàng)建一個人心向善、人人自覺維護法律的社會;如果人心不服,法律就沒有尊嚴;法律沒有尊嚴,反腐就可能走入死胡同。因此,反腐行為應該帶著這個目標,以振奮人心、敦化風俗、示范他人、引導全社會為重點,才是事半功倍的做法。

        “大學之道,在明明德,在親民,在止于至善?!保ā洞髮W》)如果說嚴刑峻罰是治標,以德化民則是治本。“以德化民”的反腐措施并不是像一些人簡單地理解的那樣,指靠圣賢治國,從事道德說教。它的特點是指通過端正風氣、振奮人心、促進行業(yè)自治、重建價值導向等方式,讓反腐、防腐制度真正穩(wěn)固地建立起來。需要強調的是,“以德化民”的精神實質根本不是人治。儒家之所以反對法家,正因為法家本質上是一種人治的思維;它過分抬高君主權威,一味相信嚴刑峻罰,結果使腐敗越治越多。

         

        (本文發(fā)表于《人民論壇·學術前沿》201305上,此處有發(fā)表前原文,發(fā)表時有更動)

         

        作者惠賜儒家中國發(fā)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