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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曾亦】正情與性其情

        欄目:學(xué)術(shù)研究
        發(fā)布時間:2015-06-03 22:26:35
        標(biāo)簽:
        曾亦

        作者簡介:曾亦,男,西元一九六九年生,湖南新化人,復(fù)旦大學(xué)哲學(xué)博士。曾任職于復(fù)旦大學(xué)社會學(xué)系,現(xiàn)任同濟(jì)大學(xué)人文學(xué)院哲學(xué)系教授,經(jīng)學(xué)研究所所長,兼任復(fù)旦大學(xué)儒學(xué)文化研究中心副主任,思想史研究中心研究員、上海儒學(xué)研究會副會長。著有《本體與工夫—湖湘學(xué)派研究》《共和與君主—康有為晚期政治思想研究》《春秋公羊?qū)W史》《儒家倫理與中國社會》,主編《何謂普世?誰之價值?》等。



        正情與性其情

        作者:曾亦

        來源:作者授權(quán) 儒家網(wǎng) 發(fā)布

                   原載于《本體與工夫——湖湘學(xué)派研究》(上海人民出版社,2007年出版)

        時間:孔子二五六六年歲次乙未年四月十七日庚戌

                   耶穌2015年6月3日

         


        一  “性其情”與消除性情分離之努力

         

        性情相分以后,性是本然,而情則是自然,因此,如何將自然與本然統(tǒng)一起來,即如何“性其情”,實為性情問題之應(yīng)有之義。

         

        最早提出“性其情”之說的應(yīng)追溯至曹魏時的王弼?!兑住の难詡鳌吠蹂鲎⒃疲?/p>

         

        不為乾元,何能通物之始無不性其情,何能久行其正?是故始而亨者,必乾元也。利而正者,必性情也。

         

        其后道學(xué)家們多襲用其說。如伊川《顏子所好何論》曰:

         

        天地儲精,得五行之秀者為人,其本也真而靜,其未發(fā)也五性具焉,曰仁義禮智信。形既生矣,外物觸其形而動于中矣,其中動而七情出焉,曰喜怒哀樂愛惡欲。情既熾而益蕩,其性鑿矣。是故覺者約其情使合于中,正其心,養(yǎng)其性,故曰性其情。愚者則不知制之,縱其情,而至于邪僻,梏其性而亡之,故曰情其性。凡學(xué)之道,正其心、養(yǎng)其性而已。(《二程文集》卷九)

         

        伊川此說,足見宋人論性與魏晉學(xué)術(shù)之淵源。而此種關(guān)系,宋人亦不諱言之,如朱子曰:“‘性其情’,乃王輔嗣語,而伊洛用之,亦曰‘以性之理節(jié)其情,而不一之于流動之域耳’,以意逆志,而不以詞害焉,似亦無甚害也?!保ā吨熳游募肪?3,《答胡季隨》第十)又曰:“情本不是不好底,李翱滅情之論,乃釋老之言。程子情其性、性其情之說,亦非全說情不好也?!保ā吨熳诱Z類》卷59)可見,宋人論性情頗有契于魏晉玄學(xué)者,而不同于后來之佛家也。

         

        在孟子那里,情雖然與性分離開來,但尚未具有一種消極的意味,仍然被看作是善,不過只是善之端,故須擴(kuò)充開來以至于性,就是說,情須提升為性。在荀子那里,性情皆是作為自然,而具有一種消極的意味,故將本然的一方歸之圣王所制定的禮樂,因此,性其情乃是通過禮樂與性情的關(guān)系表現(xiàn)出來,即是說,須通過克服性情之自然方能符合禮樂之本然。

         

        漢儒大致沿襲了荀子以自然說性情的思想,而不贊同孟子性善之說。[1]然而,在后來的發(fā)展中,漢儒逐漸將性與情區(qū)別開來,以性為善,而情則為惡,可見,亦不盡同于荀子。不過,漢儒之整個理路卻與荀子無異,即是要用禮樂來擾化人之情,使之歸于善,而性在擾化人情的過程中并無重要的作用。然而,性的地位在漢儒那里卻有一種逐漸上升的趨勢,因為性最初是作為一種生之自然的善,然后才逐漸成為一種本然的善,如《白虎通》則明確說人有“五常之性”,就是說,這直接將用以擾化人之情性的綱常倫理看作是人所本具的性,這表明,性開始具有一種本體的意味。在以后的發(fā)展中,性逐漸失去了生之自然的那一面,而取得了一種本然善的地位,其間玄學(xué)的泛濫與佛教的傳入對性之地位的上升有極大的關(guān)系。

         

        中唐時的李翱乃援佛入儒,其代表作《復(fù)性書》較全面的表述了“性其情”的內(nèi)涵。[2]我們大致可從三個方面來把握李翱的這種闡釋:其一,性善情惡,性之善是本然之善,而情之惡則是對此本然之善的障蔽,就是說,性由于情之動而不能不有所昏蔽;其二,欲復(fù)性則須去除昏蔽,而性之昏蔽是由于情之動而牽擾人心而來,情不能不動,所以要去除昏蔽,只能讓心不動,即心要處于一種“弗慮弗思”的狀態(tài),如此,“情則不生”,性自然能復(fù)矣。其三,“不動心”不是滅情而別求一個靜,而是“無不知也,無弗為也,其心寂然,光照天地”,因此,李翱又說:“性與情不相無也。雖然,無性則情無所生矣。是情由性而生。情不自情,因性而情;性不自性,由情以明。”[3]“由情而明”即是說性當(dāng)由情而呈現(xiàn)于外,離情無以見性;而“因性而情”乃是說情不當(dāng)僅停留在一自然狀態(tài),而須由性而化情,即須性其情也。由此,我們可以看到,李翱對性情關(guān)系的闡釋在很大程度上奠定了兩宋道學(xué)發(fā)展的基本格局。

         

        宋代道學(xué)的興起,固然可以看作對漢唐儒學(xué)的某種反動,但是,涉及到許多具體問題的討論,卻又是由漢唐人的見解進(jìn)一步發(fā)展而來。就性情問題而論,魏晉人“性其情”的主張通過伊川、朱子“性體情用”這種表述而得到體現(xiàn)。在宋人的表述中,情被賦予了一種相當(dāng)積極的內(nèi)涵,這不僅在于情不再視作一種純粹消極、被裁制的方面,而且是被看作性之發(fā)用,看作一種內(nèi)在本體必然要顯現(xiàn)出來的形式。此時,人情通常被領(lǐng)會成孟子所說的“四端”。然而,在朱子那里,情作為性之發(fā)用又蘊涵另一層意思,即情應(yīng)當(dāng)成為性之發(fā)用就是說,換言之,性通過心之主宰作用,以克制情本身的那些消極因素,此時,情通常被看作是“七情”。

         

        可見,當(dāng)性與情分離以后,性逐漸取得了一種本然善的內(nèi)涵,而情則愈益成為一種純粹自然的東西,從而是消極的東西。因此,要消除性與情的分離,必然要采取“性其情”這樣一種表達(dá)形式??梢哉f,“性其情”實為諸家所共許之義。

         

        二  “正情”與情之發(fā)而中節(jié)

         

        情既然是消極的,但人又不能無情,[4]因此,“性其情”的另一表達(dá)便是“正其情”。五峰提出“正情”的概念亦為道學(xué)家們所共許。[5]《知言》有言:

         

        首萬物,存天地,謂之正情。備萬物,參天地,謂之正道。順秉彝,窮物則,謂之正教。(《往來》)

         

        曷若講明先王之道,存其心,正其情,大其德,新其政,光其國,為萬世之人君乎?。ā段耐酢罚?/p>

         

        在五峰這里,“正情”指的是天地之情,是廓然大公的情,即五峰所說的“首萬物,存天地”之情。[6]這種廓然大公之情與一己之私情的根本區(qū)別在于,人情之自然自是有私,但不能說就一無是處,尤其是其中那種真切、誠摯正是一切情所必須具備的,問題在于,私情往往囿于情之自然所及處,如此而為心之系累,人之昏蔽正由此而來。因此,情必須正。不過,正情不是要在私情之外別立一種情,而只是將此私情擴(kuò)充開來便是正情,亦即所謂“大公”之情。[7]

         

        可見,“正情”的態(tài)度乃是不病情,更不去情,而是要在情之流行處把握一個度,以使情不為吾心之障蔽。對此,五峰說得甚為明白:

         

        凡天命所有而眾人有之者,圣人皆有之。人以情為有累也,圣人不去情;人以才為有害也,圣人不病才;人以欲為不善也,圣人不絕欲;人以術(shù)為傷德也,圣人不棄術(shù);人以憂為非達(dá)也,圣人不忘憂;人以怨為非弘也,圣人不釋怨。然則何以別于眾人乎?圣人發(fā)而中節(jié)而眾人不中節(jié)也。中節(jié)者為是,不中節(jié)者為非;挾是而行則為正,挾非而行則為邪;正者為善,邪者為惡。而世儒乃以善惡言性,邈乎遼哉?。ā吨砸闪x》)

         

        所謂“天命所有”,不是指“天命之謂性”,相當(dāng)于告子所說的“生之謂性”,亦即孟子所說的謂命不謂性的耳目口鼻之自然,而五峰在此指人情。人情乃“天命所有而眾人有之者”,故情不能去,亦不必去。因此,情雖然有累于心,具有一種消極的意義,然圣人卻“不去情”。然而,這又何以可能呢?

         

        在五峰看來,圣人之情只是一種廓然大公的天地之情。欲獲得這種大公之情,不是要以理去裁制私情,而是在私情之發(fā)動處,心常若無事而不與焉。因此,這種態(tài)度不是去情,而是要去除私情那種系著于物的性格,從而使情能發(fā)而中節(jié)。人情之不能中節(jié),至于往而不復(fù),常因情之私于對象而已。大公即是無私,因此,必須使人情從其所私之對象上出離開來,從而將他物收攝進(jìn)來,以天地萬物為心,而達(dá)到一種大公之情。[8]

         

        五峰在此認(rèn)為,人們的善惡觀念實由這種對情之把握的中節(jié)與否而來,“中節(jié)者為是,不中節(jié)者為非”。后來,朱子作《知言疑義》,對此段大加非議,以為這不免以性為無善無惡。朱子說道:

         

        “圣人發(fā)而中節(jié)”,故為善,“眾人發(fā)不中節(jié)”,故為惡?!笆廊迥艘陨茞貉孕?,邈乎遼哉!”此亦性無善惡之意。然不知所中之節(jié),圣人所自為邪?將性有之邪?謂圣人所自為,則必?zé)o是理;謂性所固有,則性之本善也明矣。

         

        五峰批評世儒以善惡言性,南軒以為只是指荀、楊諸人,則恐未必也。觀明道“凡人說性,只是說‘繼之者善也’,孟子言人性善是也”語,可知五峰所批評的亦包括道學(xué)內(nèi)部以理說性的觀點。荀、楊是在生之自然上言性,此固然非五峰所能同意,而朱子那種性理之善亦未必就是五峰所說的性。朱子批評性無善惡,其真實原因在于其心性二分的主張,因為心是無善無惡,故須別立一個性善本體以待心去依循,否則,性其情如何可能呢?五峰則無此種擔(dān)擾,心之流行處便是性,便自能見個善惡之分別在內(nèi)。因此,五峰說“盡心成性”,正是要使性從心中直接呈現(xiàn)出來,此種態(tài)度實本于孟子之“盡心知性”說。

         

        朱子分心性為二,則心只是一知覺之心,性只是一不動的理,然而,朱子又要說明這不動的性如何去性其情,而這只能通過心之統(tǒng)攝性情的作用方成為可能。既然心只是無內(nèi)容的活動,而性只是無活動的內(nèi)容,因此,朱子實難領(lǐng)會五峰以性為無善無惡的的說法,更不能領(lǐng)會一個無內(nèi)容的活動又如何會在情之流行中有個中節(jié)的把握,所以,朱子只好將“圣人發(fā)而中節(jié)”以下刪去,而總之以“亦曰天理人欲之不同爾”語。

         

        由此可見,朱子并非反對性其情就是要使情發(fā)而中節(jié)的說法,而是反對以中節(jié)與否來說明善惡價值之成立,就是說,只是因為先有個善惡之價值判斷,然后才能通過心之主宰作用而使情發(fā)而中節(jié),而不是因為先有情之中節(jié)然后才有善惡之價值判斷。心只是一個活動,其中并無任何形式的東西在其中,而須將別處之一善的理拿來,將此理作用于情上,如是情得以中節(jié),也就是說,善惡不是由于情之中節(jié)與否,而是因為本有一個現(xiàn)成的善惡在那里了,人心正是依此現(xiàn)成的善惡去主宰情之發(fā)用,情才可能中節(jié)。在此,朱子之心、性、情三分的傾向顯露無遺。[9]

         

        朱子認(rèn)為,性必然是善的,如此方有條理,然而通過心之主宰作用而使情合乎此條理,這便是情之中節(jié)。但是,我們將循著五峰之思路,而闡明這樣一點:心即是性,心之動即是性之流行所在,盡心方能盡性。關(guān)于此問題,我們首先要說明中節(jié)之情即是性之情,情之中節(jié)即表明性發(fā)用于情上。

         

        作為“生之自然”的情只是私情,不論是孝親之情還是男女之情,本質(zhì)上都是一種私情。私情之特點在于有私,即任其自然之情,而囿于情之自然所及處。這種“任”的態(tài)度就是情之放縱、無節(jié)制,從而把一種本然的東西排除開來。而中節(jié)之情則不然,它本質(zhì)上是一種大公之情。所謂廓然大公,即是人心不蔽于情之自然所及處,而同時將他者收攝在吾心之中。換言之,當(dāng)我之情之自然發(fā)動時,同時亦包含對他者的一種關(guān)注在內(nèi)。然而,這又如何可能呢?

         

        我們平時都有這種體會,當(dāng)較少帶有情緒思考問題時,眼界往往較開闊,也較容易接納不同的意見,然而,當(dāng)情緒一上來,卻什么也不管了,只是執(zhí)定眼前所認(rèn)的死理,如此,人心自昏蔽矣。因此,古人就由此想到,既然人不可能無情,那么,人們?yōu)槭裁床荒茉谟星榫w之時又同時與自己的情緒保持一種距離,如審美一般,以一種俯視的態(tài)度看待自己的情緒,此時自然就將其他的事物也收入眼界,而避免了由于情緒之執(zhí)著于某一處而來的昏蔽。因為情的特點就是偏執(zhí),容易系于一處,人若是隨順情之自然而動,則不免有偏,偏則暗。心則不然,心在本質(zhì)上是明。情雖能使心昏蔽,使心為情所累而不知所之,然心若能從此系縛中擺脫出來,不為情所牽動,自作主宰,則情自不能障蔽吾心之明。心自作主宰,即是心不動。心不動,則雖當(dāng)情之萬動紛煩之際,而常若優(yōu)游居于無事之地,如此心之明不為所昏,昭昭徹徹,天下之理莫不畢具于吾心矣。

         

        因此,當(dāng)情之自然萌動時,若同時升起一個不動的心,此時情會有根本性的變化。心不動,即是從世間俗務(wù)抽身遠(yuǎn)引,反求諸己,將那系情于外的“放心”收之于內(nèi),而事物本然也就呈現(xiàn)出來了。[10]換言之,當(dāng)我們的情之自然流行時,同時其中會升起一種指向本然的眼光,此時之情就不再僅僅是自然,同時也是本然,即是性之情了。

         

        因此,所謂情之中節(jié)不是依理去裁制情,功夫不是在情上做,而是在心上做,心只要在情之發(fā)動時卻又能與事物保持一種距離,不為之所系累,則情之發(fā)動自能中節(jié)?!秱髁?xí)錄》卷上載有一事,頗能說明這個問題:

         

        澄在鴻臚寺倉居,忽家信至,言兒病危,澄心甚憂悶不能堪。先生曰:“此時正宜用功,若此時放過,閑時講學(xué)何用?人正要在此時磨煉?父之愛子,自是至情。然天理亦自有個中和處。過即是私意。人于此處多認(rèn)做天理當(dāng)憂,則一向憂苦,不知己,是‘有所憂患,不得其正’。大抵七情所感,多只是過,少不及者。才過便非心之本體。必須調(diào)停適中始得。就如父母之喪,人子豈不欲一哭便死,方快于心?然卻曰‘毀不滅性’。非圣人強(qiáng)制之也。天理本體,自有分限。不可過也。人但要識得心體,自然增減分毫不得?!?/p>

         

        陽明以為,父之愛子,乃人之常情,若發(fā)而中節(jié)便是大公之情,過則是私意、私情也。然而當(dāng)此之時,如何用功呢?陽明在此要人“識得心體”。然而,“識得心體”大概有兩種解釋:其一,即所謂明理,即在道理上認(rèn)識到人情過不及之不是。其二,對心體有一種體認(rèn),這種體認(rèn)本身就包含著一種使情發(fā)而中節(jié)的功夫。陽明雖以良知為本體,主張知行合一,但從此處陽明的表述來看,“識得心體”與明道、五峰講的“識仁”還是相差很遠(yuǎn)的,而更近于朱子的“格物致知”功夫。

         

        五峰對“正情”的理解,亦頗見于他處。《知言·陰陽》有言:

         

        夫婦之道,人丑之者,以淫欲為事也;圣人安之者,以保合為義也。接而知有禮焉,交而知有道焉,惟敬者為能守而勿失也?!墩Z》曰“樂而不淫”,則得性命之正矣。謂之淫欲者,非陋庸人而何?

         

        所謂“樂而不淫”,應(yīng)該不是指數(shù)量上的節(jié)制,而是要求人們在行夫婦之事時,須同時保持一個“敬”的態(tài)度。敬即是不動心,是一種自持于己(“能守”)而不為對象所動(“勿失”)的態(tài)度,即當(dāng)其行夫婦之事時,常優(yōu)游在外,而同時升起另一個心在俯視那行房事的心。關(guān)于這個道理,我們在道家房中術(shù)那里是不難發(fā)現(xiàn)的。五峰又言:

         

        一裘裳也,于冬之時舉之,以為輕,逮夏或舉之,則不勝其重。一絺绤也,于夏之時舉之,以為重,逮冬或舉之,則不勝其輕。夫衣非隨時而有輕重也,情狃于寒暑而亂其心,非輕重之正也。世有緣情立義,自以為由正大之德而不之覺者,亦若是而已矣!孰能不狃于情以正其心,定天下之公乎?。ā吨浴ぬ烀罚?/p>

         

        狃,習(xí)慣也。裘裳、絺绤只是一物,然情卻有冬夏之不同,若人心狃于情,則心亂而不正矣。心如衡平一般,只是不動,否則又如何能“定天下之公平”?

         

        明道言“情順萬物而無情”,情的特點是執(zhí)于一,故發(fā)于此則失于彼,彼此不能相顧,故情須是順乎萬物之來,一物之來即以一情應(yīng)之,而不蔽于一物之偏也。然順萬物之情又與俗情之隨俗不同,而是在情之發(fā)處保持一種出離心,即持一種無情的態(tài)度,如此方能情順萬物。明道《定性書》謂“圣人之喜,以物之當(dāng)喜;圣人之怒,以物之當(dāng)怒。是以圣人之喜怒不系于心,而系于物也”,即是說心當(dāng)居于無事之地,則情之發(fā)不系于己而系于物,如是,情雖生而吾心又何與焉!此情之所以隨順萬物而無情也。

         

        故五峰曰:“有情無情,體同而用分”(《知言·陰陽》)有情之情是情,無情之情亦是情,此所謂體同。然而有情之情乃是泥乎一物之私情,而無情之情則是順乎萬物之公情,此所謂用分??梢姡ト瞬徊∏?,不去情,只是于情之發(fā)處使其中節(jié)而已。然而情之中節(jié)不是由情外之理以裁制人情,而是即人情之發(fā)處卻又不為情所動,這才是五峰所說的“正情”。

         

        【注釋】

         

        [1] 董仲舒明確反對孟子之說,以性與情為陰陽二氣,皆在氣上為言。蓋若陽氣性為善,則陰氣情自不便言惡,是以性情俱不可為善,“天地之所生,謂之性情。性情相與為一暝。情亦性也。謂性已善,奈其情何?”(《春秋繁露·深察名號》)在董仲舒那里,情是欲,肯定是惡的;而性則分三品,可以說是善惡混雜。后來王充綜論董仲舒言性情之大意曰:“董子覽孫孟之書,作情性之說……性生于陽,情生于陰;陰氣鄙,陽氣仁。曰性善者,是見其陽也;謂惡者,是見其陰者也?!保ā墩摵狻け拘云罚┐苏f實未必盡合乎董仲舒本義也。然董仲舒論性之善或情之惡,乃在氣上為言,即皆以為生之自然。因此,性情問題在漢儒那里應(yīng)該表現(xiàn)為禮樂之本然與性情之自然的關(guān)系,似乎更能契入性情問題。當(dāng)然,這種情況后來大概發(fā)生變化,如《孝經(jīng)·援神契》曰:‘性生于陽以理執(zhí),情生于陰以系念?!薄缎⒔?jīng)·鉤命訣》謂:“情生于陰,欲以時念也;性生于陽,以理也。陽氣者仁,陰氣者貪,故情有利欲,性有仁也?!笨梢?,情惡性善是后來的看法。至《白虎通》,則有以“五?!睘樾缘恼f法,這實在是個很大的變化。無論如何,這種說法意味著將性與禮樂等同起來,從而性具有一種本然善的意味,而不同于那種生之自然上的善。由此推知,后來魏晉之際性之成立為本體與之當(dāng)不無關(guān)系。

         

        [2] 佛家亦言性其情,如宗密《普賢行愿品疏鈔》謂:“若以情情于性,性則妄動于情;若以性性于情,情則真靜于性?!奔词茄圆豢汕槠湫裕毿云淝?。李翱與佛家之關(guān)系亦由此可見。

         

        [3] 此層意思亦見于李翱對“格物致知”的闡釋,他說:“物者,萬物也。格者,來也,至也。物至之時,其心昭昭然明辨焉,而不著于物者,是致知也?!毙闹粍硬皇莻€枯木死灰,而是個“昭昭明辨”的心,即心是在物之紛至沓來時,而無所系累,如此心自能明辨矣。

         

        [4] 李翱亦曰:“圣人者,豈其無情也?圣人者,寂然不動,不往而到,不言而神,不耀而光。制作參乎天地,變化合乎陰陽,雖有情也,未嘗有情也。”可見,圣人之寂然不動并非無情,只是不為情所昏耳。

         

        [5] 如朱子曰:“人之生,不能不感物而動,曰感物而動,性之欲也,言亦性所有也。而其要系乎心君宰與不宰耳。心宰則情得其正,率乎性之常,而不可以欲言矣。心不宰則情流而陷溺其性,專為人欲矣。”(《文集》卷64,《答何倅》)這亦是正其情之意。

         

        [6] 這種意義上的“正情”與我們通常所說的道德情感完全不同。二者都屬于正情,但后者由循理而來,而前者則直接是對本體的體認(rèn)。伊川、朱子與明道、五峰之分別也體現(xiàn)于此,

         

        [7] 我們前面曾說到,并非所有私情都是可擴(kuò)充的,因此,中國人尤重視父子之情,正是因為這種情本身所具有的那種包容性,即可能達(dá)到“大公”。

         

        [8] 明道之《定性書》云:“夫人之情,易發(fā)而難制者,惟怒為甚,第能于怒時遽忘其怒而觀理之是非,亦可見外誘之不足惡,而于道亦思過半矣?!睂η榈膽B(tài)度只是忘之,只是先擱置一邊,則此心自昭昭,而外物因此不能牽動吾心,又何必惡之哉?這種對待私情的態(tài)度與那種以理裁制情的做法是根本不同的,由此獲得的大公之情也超出了道德領(lǐng)域里的那種情。

         

        [9] 牟宗三先生以為,“是非、善惡等乃是對于表現(xiàn)層上的事作價值判斷,乃是價值判斷上的指謂謂詞。至于心體、性體之自身乃是判斷之絕對標(biāo)準(zhǔn),其本身不是一事相,故亦不是接受判斷者。即依此義而言心體性體不可以是非善惡言?!保ā缎捏w與性體》第二冊,第472頁)牟宗三以為性乃價值判斷之根據(jù),而非判斷的對象,故不可以善惡言。然這種說法對朱子未見得有說服力,蓋朱子此處有言:“然不知所中之節(jié),圣人所自為邪?將性有之邪?謂圣人所自為,則必?zé)o是理;謂性所固有,則性之本善也明矣。”(《知言疑義》)即是說,情之所以中節(jié)為善,是由于性善,此顯然亦是以性作為價值判斷之根據(jù),故須言善。至于牟氏以五峰是“限是非、正邪、善惡于表現(xiàn)層”(《心體與性體》第二冊,第472頁),則誠然也。

         

        五峰弟子吳晦叔明確言心、性與情三者為一,而對朱子性體情用的主張不以為然?!段宸鍖W(xué)案》吳晦叔條下云:“《遺書》云:‘自性之有形者謂之心,自性之有動者謂之情。’又曰:‘心本善,發(fā)于思慮則有善有不善。若既發(fā),則可謂之情,不可謂之心。’夫性也,心也,情也,其實一也。今由前而觀之,則是心與情各自根于性矣;由后而觀之,則是情乃發(fā)于心矣。竊謂人之情發(fā),莫非心為之主,而心根于性,是情亦同本于性也。今曰‘若既發(fā),則可謂之情,不可謂之心’,然則既發(fā)之后,安可謂之無心哉?豈非情言其動,而心自隱然為主于中乎?”

         

        [10] 伊川、朱子及后來陽明的功夫都是主張“正念頭”,即在一事一物上去消除內(nèi)心之邪念的功夫,這與孟子提示的“求放心”道路并不相同。明道《定性書》有云:“茍規(guī)規(guī)于外誘之除,將見滅于東而生于西也,非惟日之不足,顧其端無窮,不可得而除也?!笨梢?,正念頭功夫之難。后來顏習(xí)齋仿此做工夫,結(jié)果困頓不能堪。明道《識仁篇》云:“蓋良知良能,元不喪失,以昔日習(xí)心未除,卻須存習(xí)此心,久則可奪舊習(xí)。此理至約,惟患不能守。既能體之而樂,亦不患不能守也?!贝颂帉嵮浴扒蠓判摹敝Ψ颍梢娨嘁滓?。因此,“正念頭”功夫似易實難,“求放心”功夫則似難實易。

         

        案“正念頭”功夫與佛家“黑白石”法頗相似,即當(dāng)心中起一惡念,則下一黑石,若生一善念,則下一白石,初時黑多白少,漸漸修習(xí)而白黑平等,直至黑石都盡,唯有白石。而“求放心”之法,在五峰那里指一種“識仁”功夫,與朱子的理解不同。

         

        責(zé)任編輯:陳汝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