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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語中級(jí)讀本：子罕第九

作者：爾雅臺(tái)

來源：作者授權(quán) 儒家網(wǎng) 發(fā)布

時(shí)間：孔子二五七零年歲次己亥臘月十三日己酉

??????????耶穌2020年1月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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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語乃孔門圣經(jīng)也。惜時(shí)下注本雜亂，血脈難接，迫切需要標(biāo)準(zhǔn)讀本。而學(xué)以階圣，當(dāng)有次第，故這個(gè)讀本又需要分級(jí)。少兒讀經(jīng)以理解語境語意為主，是為初級(jí)。及其稍長(zhǎng)，則需要以通義理為主的讀本，是為中級(jí)。未來則需要以通公羊大義，進(jìn)而以六藝之教而通貫之的讀本，是為高級(j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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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中級(jí)讀本以通義理為主，故以朱注為底本而編制。其特色有三：其一是以黑體突出經(jīng)文，略加音注，以利誦讀；其二是參考最新之文字訓(xùn)詁成果，回到孔子的語境，體貼圣人之本來意思；其三是義理發(fā)微，以朱子集注為主，以明清以來的成果作補(bǔ)正。編者之意，不在一時(shí)之時(shí)髦，而在能歷久彌新，以接引時(shí)人，優(yōu)入圣域。爾雅臺(tái)謹(jǐn)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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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義曰：此篇皆論孔子之德行也，故以次泰伯、堯、禹之至德。凡三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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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 子罕言利與命與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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〇罕者，希也。利者，義之和也。命者，天之命也。仁者，行之盛也。三者皆易之精蘊(yùn)，寡能及之，故希言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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〇此章記圣教之所謹(jǐn)也。夫子教人，有常言者，詩書執(zhí)禮是也；有不言者，怪力亂神是也；有罕言者，利命仁是也。云利者義之和也，乾卦文言之文也。凡易言利者，皆義之得宜而和也。此義中之利焉，若大學(xué)所稱不以利為利以義為利也。君子以義為利，明于義利，故能喻義。小人以利為利，言利不及義，昧于義利也。故此云利者，謂君子利益萬物，使物各得其宜，足以和合于義，法天之利也。云命者天之命也，謂天所命生人者也。天本無體，亦無言語之命，但人感自然而生，有賢愚、吉兇、窮通、夭壽，若天之付命遣使之然也。荘元年谷梁傳云：人之于天也，以道受命。故論語言道之將行將廢，皆云命也。伯牛有疾，則云命矣夫，故曰不知命無以為君子也，孟子所以言修身立命也。故此云命者，中庸曰天命之謂性，率性之謂道是也。云仁者行之盛也，仁者愛人以及物，是善行之中最盛者也。如云君子體仁足以長(zhǎng)人，如所謂仁以行之，如何以守位曰仁等是也。此三者，法天之利遠(yuǎn)，命之理微，仁之道大，而中知以下寡能及知，故孔子希言，恐其玩視之而躐等以行也。此子貢夫子之性與天道不可得而聞?wù)呤且病Ｓ诖艘娛ト私倘?，至意有在言語之外者，學(xué)者宜深體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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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 達(dá)巷黨人曰：大哉孔子，博學(xué)而無所成名。子聞之，謂門弟子曰：吾何執(zhí)，執(zhí)御乎執(zhí)射乎，吾執(zhí)御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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〇達(dá)巷者，黨名也。五百家為黨，此黨之人，美孔子博學(xué)道藝，而不能以一藝名之也。執(zhí)，執(zhí)掌。射御二藝，射是專注如一，御則重在統(tǒng)籌協(xié)調(diào)，把控方向。夫子以此譬喻，以明為萬世立法之志，故曰吾執(zhí)御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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〇此章見孔子御道之意，當(dāng)與儀封人請(qǐng)見章合觀。博學(xué)而無所成名，猶如堯德蕩蕩民無能名也，亦即君子不器之意。此孔子所以為大也，黨人真乃孔子知己矣。謂門弟子之言，不敢自安之語也。射御者，小六藝（禮樂射御書數(shù)）之二目也。射者目注一的；御則有六轡如組，兩驂如舞之妙用焉，則是執(zhí)無所執(zhí)也。無所執(zhí)故能大，故博學(xué)而無所成名也。易傳時(shí)乘六龍以御天，龍者變化不測(cè)之象也，即此執(zhí)御用之注腳。（藕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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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3 子曰：麻冕禮也，今也純儉，吾從眾；拜下禮也，今拜乎上泰也，雖違眾，吾從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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〇麻冕，緇布冠也，古者績(jī)麻三十升布以為之。純，絲也，絲易成，故從儉。今從眾，禮從俗也。臣與君行禮，下拜然后升而成禮。時(shí)臣驕泰，故上于拜。今違眾，禮從恭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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〇此章是圣人維禮之意。程子曰：“君子處世，事之無害于義者，從俗可也；害于義，則不可從也?！鄙w禮以義起，禮者履此者也，義者宜此者也。故曰君子時(shí)中。夫禮本是性德之發(fā)于用者，性無有不善，即用無有不中，其要?jiǎng)t在時(shí)措之宜也。夫子隨在所是，時(shí)中之圣也。又曰禮者何也，即事之治也，君子有其事必有其治。今人治世動(dòng)輒權(quán)利與義務(wù)，而往往顧此失彼，打成兩截，蓋不識(shí)禮義真諦也。權(quán)利與義務(wù)，折衷之便是禮之宜也。圣人治世，立于禮以奠定規(guī)則秩序，準(zhǔn)之以義而拱衛(wèi)秩序彈性，而成可大可久之道也。又制度節(jié)文之細(xì)，猶可隨時(shí)；三綱五常之禮，萬世不易?？鬃泳S持世教之意深矣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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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 子絕四：毋意，毋必，毋固，毋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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〇意，私意也。圣人以道為度，故無私意。必，期必也。孟子云“言不必信，行不必果，惟義所在”，故無期必。固，執(zhí)滯也。夫子云“用之則行，舍之則藏”，故無執(zhí)滯。我，私己也。夫子“述而不作”，孟子“舍己從人”，皆不因我而私己也。不曰無而曰毋，何如？曰生生不息，不使不仁者加乎其身?？鬃釉弧熬又谔煜乱矡o適也無莫也，義之與比”，又云“無可無不可”，此足以知其絕四也。絕者，杜絕也，不禁而化，物來順應(yīng)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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〇此章記圣人心體之虛也。人心與太虛同體，不惹遷毫物累，才有物累，四者循環(huán)而起始焉。四者有一端則人心死，子絕四其夫子之仁乎。我乃私意之根，雖不動(dòng)念而不化者，易之艮所謂身也。有我則不能廓然大公，故不能物來順應(yīng)。而有意有必有固，若物來順應(yīng)，則物未來而私心妄念之不生，何意之有？應(yīng)物而不累于物，何必之有？順理以應(yīng)之，而不滯于物，何固之有？如是則復(fù)遠(yuǎn)于太虛而無跡，何我之有？蓋毋意，則所發(fā)者皆天地之心，元之德也。毋必，則為不計(jì)效，施不望報(bào)，亨之德也。毋固，則因物付物，利之德也。毋我，則不言所利，貞之德也。三者皆歸于毋我而行乎毋我，猶貞之始終萬物也。不獲其身而不私于己，故能不見其人而不系于物，圣人之與天地相似者如此。（唐文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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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 子畏於匡，曰：文王既沒，文不在茲乎；天之將喪斯文也，後死者不得與於斯文也；天之未喪斯文也，匡人其如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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〇匡，地名。史記云陽虎曾暴于匡而顏刻在側(cè)，及孔子過匡，顏刻為仆，匡人疑為陽虎而欲圍之。孔子已而有戒心而倉卒避難，故不曰圍于匡，而曰畏于匡。文，指文武周公相傳之禮樂制度，時(shí)夫子即道在己身也。文王既沒，故孔子自謂后死者。言天將喪此文者本不當(dāng)使我知之，今使我知之未欲喪也，則匡人其奈我何？非謂匡人不能害我，圣人只自信以天，便令匡人無權(quán)。與上篇桓魋事旨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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〇此章見圣人事天立命之學(xué)也?？鬃又烙晌耐醵i堯舜，是堯舜為祖而文王其禰也。后死者皆文王之裔，而孔子其適也，故曰文王既沒文不在茲乎。道脈流通即是文，故曰在茲，洋洋乎發(fā)育萬物峻極于天，禮儀三百威儀三千皆是也。所謂文武之道未墜于地，在人賢者識(shí)其大者，不賢者識(shí)其小者是也。夫文非孔子所得而私也，不以為私而無乎不合，乃見圣人之大，分明天地氣象。人得與斯文便是天未喪斯文，圣人以天自處如此。如說天未欲喪斯文，故我得與于斯文，便聽天分付了。后死是文王以后極之萬世而下皆是，圣人胸襟大，直欲繼往開來，不只圖目前未喪者。夫子其天乎，通天下為一體，聯(lián)萬古為一息。（劉宗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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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 太宰問於子貢曰：夫子聖者與，何其多能也。子貢曰：固天縱之將聖，又多能也。子聞之，曰：太宰知我乎，吾少也賤故多能鄙事，君子多乎哉不多也。牢曰：子云吾不試故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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〇太宰，吳太宰嚭(pǐ)也。太宰蓋以多能為圣也。將，大也。實(shí)天縱之大圣，又兼多能也。多能者，若能辯楛矢、墳羊、防風(fēng)氏之骨，六藝以外之博物才藝也。然此才藝以暇日而兼之，非急務(wù)，蓋不試之藝焉，故曰鄙事。是夫子師徒之間，明析圣與多能為二事，非以圣而無不通也，故謂君子不必多能以曉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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〇牢，孔子弟子，姓琴，字子開，一字子張。試，用也。言由不為世用，故得以習(xí)于旁藝而通之。吳氏曰：“弟子記夫子此言之時(shí)，子牢因言昔之所聞?dòng)腥绱苏?。其意相近，故并記之?！?o: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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〇此章是圣人不貴多能之意。執(zhí)御自鳴言不貴博也，多能鄙事言不貴多也。然則執(zhí)御非鄙事乎？曰：所騖者多則道亦藝，所守者約則藝亦道。前章病在博，此章病在多，其旨一也。博學(xué)是就道理上理會(huì)，只是汗漫無歸，故圣人以所執(zhí)反之；多能是就才伎上鋪張，更為粗惡，故圣人直鄙之而已。不多者一而已矣，有一在便是多多種子，上天之載無聲無臭至矣。不知反約，如溫公念中字，亦是多。圣人初學(xué)時(shí)，恁地埋頭，事事經(jīng)歷過來，使此心有所持，循而不放，得魚忘筌，回視平生得力處，殊覺索然無味，故曰鄙事。子曰：多聞?chuàng)衿渖普叨鴱闹?，多見而識(shí)之。又曰：多識(shí)前言往行，以蓄其德?？梢姸嗖蛔悴∫?，徒多為病耳。蓋修己之道自有大本大原，治人之道自有大經(jīng)大法，博學(xué)多能非所急也。（劉宗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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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7 子曰：吾有知乎哉，無知也；有鄙夫問於我空空如也，我叩其兩端而竭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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〇夫子自謙無知，唯敏求以教人也?？湛?，無識(shí)也。叩，發(fā)動(dòng)也。鄙夫力不能問，故須反問以發(fā)之。兩端，終始也。言鄙夫之問雖甚空洞，我仍發(fā)事之終始以究原委，竭盡所知以告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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〇此章是孔子辭生知而居敏求，猶辭圣仁而居為誨也?！坝兄奔词侵^生知之知，人以夫子誨人無所不知而稱之。故夫子遜謝以為無知，只告之不敢不盡耳。說“無知”便見其求知，說告人無不盡，便見其求知無不盡。（呂留良）有空空之問，兩端之竭，此圣人與人渾成一體，逓來逓往無纖毫隔壅處，都從無知中孕出。天命流行，物與無妄，圣非有余，凡非不足，才拈一物，便有兩端，如有是則有非，有本則有末，有精則有粗，才有過便有不及，兩端之道陰陽而已?？湛赵谐鰞啥?，兩端孕出萬象，物物各具一太極也。圣人無知，因物付物，此天地之所以為大也。（劉宗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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〇孔子不執(zhí)己見，因人啟發(fā)，正教人不倦之意，學(xué)者當(dāng)所深思而自得也。程子曰：“圣人之教人，俯就之若此，猶恐眾人以為高遠(yuǎn)而不親也。圣人之道，必降而自卑，不如此則人不親，賢人之言，則引而自高，不如此則道不尊。觀于孔子、孟子，則可見矣?！币显唬骸笆ト酥?，上下兼盡。即其近，眾人皆可與知；極其至，則雖圣人亦無以加焉，是之謂兩端。如答樊遲之問仁知，兩端竭盡，無余蘊(yùn)矣。若夫語上而遺下，語理而遺物，則豈圣人之言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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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8 子曰：鳳鳥不至，河不出圖，吾已矣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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〇圣人受命，則鳳鳥至，河出圖。今則無此詳瑞也。吾已矣夫者，傷不得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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〇此章是孔子嘆道之不行也。大道將行，則天兆文明，必有祥瑞以應(yīng)之。虞舜時(shí)鳳儀于庭，文王時(shí)鳳鳴于岐山，伏羲時(shí)龍馬負(fù)圖而出，雖圣王不重祥瑞，而文明之兆于此可征，天人感應(yīng)如是也。至于今鳳鳥不至已，非虞舜文王之時(shí)矣；河不出圖已，非伏羲之時(shí)矣。世莫有用我者，道其不行矣夫。蓋孔子非思鳳鳥河圖也，思大道之行也。圣人身不行羲文之道，而致嘆于春秋氣數(shù)之阨也。久矣夫，道之不行也，一征之夢(mèng)寐，再征之天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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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 子見齊衰（zīcuī)者冕衣裳者與瞽（gǔ）者，見之雖少必作，過之必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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〇齊衰，麻縫之喪服。冕而衣裳，貴者之盛服也。瞽，無目者。言夫子見此三種之人，雖年少于我必作而起，行過其前必急而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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〇此章見圣人仁敬之心，隨感而應(yīng)也。圣人之心，寂感自然，內(nèi)外如一。方其未感如止水明鏡，一有所感則油然而生。故遇此三種人，哀有喪，尊有爵，矜殘疾，不期然而然也。哀矜是仁所發(fā)見處，尊禮是敬所發(fā)見處。仁敬之心充積于中，故隨感隨應(yīng)，不待勉強(qiáng)，動(dòng)容周旋，無不中禮，盛德之至也。四書困勉錄云：圣人之道，無微顯，無內(nèi)外，由灑掃應(yīng)對(duì)而上達(dá)天道，本末一以貫之，一部論語只如此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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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0 顏淵喟然嘆曰：仰之彌高鉆之彌堅(jiān)，瞻之在前忽焉在後；夫子循循然善誘人，博我以文約我以禮，欲罷不能；既竭吾才，如有所立，卓爾，雖欲從之末由也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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〇彌高不可及，彌堅(jiān)莫能入，言道之廣大無窮盡也。不及則在前，過之斯在后，其神不可測(cè)，是道之無方體也。故顏淵喟然而嘆學(xué)道之難也。幸夫子博文約禮，循循有序，善于誘人而使之欲罷不能。而既竭吾才，及觀夫子所立，則又卓然不可及，雖欲從之而無由得及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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〇此章是顏?zhàn)酉Ｊブ畬W(xué)也。顏?zhàn)訉W(xué)既有得，故自敘其入道始末，與夫子志學(xué)章同例，顏?zhàn)悠缴霉Φ昧μ?，俱在此中勘?yàn)。其首先贊嘆圣人之道之高妙不測(cè)，次言圣人之教親切可循，末言其用功得力幾微難至，益見圣道之難，以見喟然神理。易系辭云“一陰一陽之謂道”，又云“陰陽不測(cè)之謂神”，故曰“神無方而易無體”，此圣道之高妙也。中庸云“仲尼祖述堯舜，憲章文武”，蓋仰之彌高若斯矣。禮記云“大禮與天地同節(jié)”，禮器云“如竹箭之有筠也，如松柏之有心也”，蓋鉆之彌堅(jiān)若斯矣。孟子云“孔子圣之時(shí)者也”，故曰“可以速而速，可以久而久，可以處而處，可以仕而仕”，蓋瞻之在前忽焉在后若斯矣。故圣道莫測(cè)，何處下手？夫子拈出博約二事，圣人教人，惟此二事而已。博文則學(xué)六藝，蓋文之教也；約禮則忠信以行禮，蓋行忠信之教也，四教備焉。侯氏曰：“博我以文，致知格物也。約我以禮，克己復(fù)禮也?！辈┘s之教，徹始徹終，其中次第淺深，正自無窮，如子貢所云文章性道之可聞不可聞，曾子之真積力久而語一貫，可知有多少功候在，乃所謂善誘也。博我約我，是顏?zhàn)由眢w圣教而言，正見其欲罷不能之文禮功夫。而既竭其力，功候所至，又是一層境界。程子所謂“直是峻絕，大段著力不得”，到此地位，功夫尤難，又在卓爾上轉(zhuǎn)出。當(dāng)此之時(shí)，則自大以趨于化，自思勉而至于不思不勉，介乎二者之間，非人力所能為。唯有黽勉于文禮之中而已，末由正有進(jìn)境。非深知圣道者，胡能形容親切如此哉？顏?zhàn)尤氲拦蛟戳?，已盡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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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1 子疾病，子路使門人為臣。病間，曰：久矣哉，由之行詐也；無臣而為有臣，吾誰欺，欺天乎；且予與其死於臣之手也，無寧死於二三子之手乎，且予縱不得大葬，予死於道路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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〇昔孔子疾甚，子路慮及身后之事，欲以家臣治其喪，蓋從流俗之見以尊圣人耳。病間，病稍愈。行詐，非禮舉動(dòng)。謂由之行事向來詐而不實(shí)也。時(shí)夫子去位不當(dāng)有家臣，人皆知之不可欺也，而為有臣則是欺天而已。人而欺天，莫大之罪，引以自歸，其責(zé)子路深矣。二三子，諸弟子也。臣禮就養(yǎng)有方，弟子無方。故依臣禮葬，是謂大葬。死于道路，謂棄而不葬。前謂家臣之不當(dāng)有，此謂家臣之不必有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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〇此章見圣人守禮以正，不自欺也。圣人致謹(jǐn)于死生之際，將些小錯(cuò)失看作天來大。又將門人罪過擔(dān)在自家，何等嚴(yán)切，無非自策自厲也。曾子將死，起而易簀，曰“吾得正而斃焉，斯已矣”，與此意同。而子路意實(shí)尊圣人，而未知所以尊也。賢人之學(xué)只是擇善不精，才動(dòng)便有過當(dāng)處，便是惡。家臣之舉，理不合如此，非欺天而何？天者理而已矣，欺天者謂不信于理也。楊氏曰：“非知至而意誠，則用智自私，不知行其所無事，往往自陷于行詐欺天而莫之知也。其子路之謂乎？”可見愛人者，當(dāng)愛以德；敬人者，當(dāng)敬以禮。庶乎理順心安，而無逾越之失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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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2 子貢曰：有美玉於斯，韞櫝（yùndú）而藏諸，求善賈（gǔ）而沽諸。子曰：沽之哉，沽之哉，我待賈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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〇韞櫝，收在匣子里。賈，商人，引申為賣買。沽，售賣也。諸，之乎合音。子貢以孔子有道不仕，故設(shè)此二端以問也?？鬃友怨坍?dāng)賣之，但當(dāng)“待賈而沽”，而非“求賈而沽”。沽同，而待與求不同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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〇此章言孔子藏德待用也。君子未嘗不欲仕也，又惡不由其道。士之待禮，猶玉之待賈也。禮記聘義篇曰昔者君子比德于玉焉，儒行篇曰儒有席上之珍以待聘，蓋儒者人所需也，既為人所需則當(dāng)待人之需，故曰待賈。易傳曰：君子藏器于身，待時(shí)而動(dòng)，何不利之有。若伊尹之耕于野，伯夷、太公之居于海濱，世無成湯文王，則終焉而已，必不枉道以從人，衒玉而求售也。圣人用舍行藏之心可見矣。蓋藏則抱道忘世，圣人不忍；求則枉道徇人，圣人不為；惟待則循乎天理，而安于義命之正，圣人之出處，誠時(shí)中之道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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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3 子欲居九夷?；蛟唬郝?，如之何。子曰：君子居之，何陋之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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〇九夷，東方之群夷。子欲居之，亦乘桴浮海之意。陋者，以無禮義也。君子所居者化，則陋有泰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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〇此章明孔子以道正天下之自信也?；蛑^九夷，嵎夷之地，今朝鮮國(guó)也。昔武王克殷，釋箕子之囚，箕子不忍為周所釋，走之朝鮮。武王因而封之，后為武王陳《洪范》九疇，以明天道。孔子既不得用于魯，自以殷人思箕子之風(fēng)，故欲居其國(guó)也。初，箕子受封于朝鮮，推道訓(xùn)俗，教民禮義田蠶，至今民飲食以籩豆為貴，衣冠禮樂與中州同，以箕子之化也。故孔子托之，以明禮義由賢者出，有君子居而化之，夷變于夏矣，何陋之有？是上下古今，東西南朔，道自無外，此心同此理同，圣人之化原無分于中外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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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4 子曰：吾自衛(wèi)反魯，然後樂正，雅頌各得其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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〇反魯，事在魯哀公十一年。時(shí)孔子六十九歲，知道終不行，退而刪詩書，定禮樂，故樂音得正。樂音得正，所以雅頌之詩各得其本所也。雅頌是詩義之美者，美者即正，則馀者正亦可知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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〇此章是孔子自敘正樂之事也。禮樂是治天下大經(jīng)大法。春秋之時(shí)，周道陵夷禮樂大壞，遺籍雖在而守府無人，日流于散亂矣。圣人之道不行，而思欲以身留文武之道，傳之萬世，故自衛(wèi)反魯之后，惓惓正樂焉。雅頌失所，則郊廟朝廷之禮壊，而治理塞矣。先王所以正心修德，洽神人，和上下之意冺矣。失在樂章，病在世道，圣人身任正樂之責(zé)，使文武之道煥然復(fù)明于世，厥功偉矣。（劉宗周）是時(shí)周禮在魯，然詩樂亦頗殘闕失次?？鬃又芰魉姆?，參互考訂，以知其說。晚知道終不行，故歸而正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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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5 子曰：出則事公卿，入則事父兄，喪事不敢不勉，不為酒困，何有於我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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〇酒困，猶今言酒后亂性。何有于我，從何而有于我，追不足也。言孔子于忠順孝弟哀喪慎酒之事，自省精進(jìn)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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〇此章是圣人于庸德之行常見不足也。人于倫理日用之間，雖甚卑近、甚微小之事，視之若易能，而其實(shí)每多欠缺。即如出而在邦國(guó)則事公卿，必有所以事之者，當(dāng)盡其忠順，而不失上交之道也。入而在家庭則事父兄，必有所以事之者，當(dāng)盡其孝弟而克脩子弟之職也。若有喪事，不特三年之喪，即期功緦麻皆不可忽，必于情所當(dāng)致禮所當(dāng)盡者，不敢不勉力以從也。至于飲酒，原以合歡，若飲之過節(jié)，易于亂性而為所困，必操存有主，勿使多飲，至神昏氣亂也。此四者，雖若近易，然身體而力行之，工夫卻極細(xì)密，道理卻極廣大，非仁熟義精、涵養(yǎng)純粹者不能也。以我自審，何者有于我哉？可見為學(xué)當(dāng)不忽于卑近，不遺于微小，誠能于天理之當(dāng)然者求盡其量，而于人情之易動(dòng)者不逾其則，雖希圣希賢，不外是矣。（日講四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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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6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晝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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〇天地之化，往者過，來者續(xù)，無一息之停，乃道體之本然也。然其可指而易見者，莫如川流。故于此發(fā)以示人，欲學(xué)者時(shí)時(shí)省察，而無毫發(fā)之間斷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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〇此章是孔子就川流以指道妙也。詩云維天之命于穆不已，又曰文王之德之純，純亦不已。然則無息者，其道之體乎？道不可見，乘氣機(jī)而流行，闔辟于其間，此逝者機(jī)也。故曰一陰一陽之謂道，天理流行觸處皆是。程子曰：“此道體也。天運(yùn)而不已，日往則月來，寒往則暑來，水流而不息，物生而不窮，皆與道為體，運(yùn)乎晝夜，未嘗已也。是以君子法之，自強(qiáng)不息。及其至也，純亦不已焉?！闭摫倔w則自然不息，論工夫則自強(qiáng)不息，勉強(qiáng)之久，至于自然而純亦不已焉。則天德在是，王道亦在是，所謂中和位育，無非此理，惟在天縱之。圣人察識(shí)其本體而擴(kuò)充之，存誠主敬無少間斷，以造乎其極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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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7 子曰：吾未見好德如好色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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〇疾時(shí)人薄于德而厚于色，故發(fā)此言。史記載孔子居衛(wèi)，靈公與夫人同車，使孔子為次乘，招搖過市，孔子丑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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〇此章是言好德之貴誠也。德與色對(duì)，猶性與相對(duì)。凡夫著相而不悟性，故好戀色身，好吃美食，好著美衣，好居美室，皆是好色。顏?zhàn)釉诼?，一簞食一瓢飲，不改其樂，方是好德；禹之菲飲食而致乎鬼神，惡衣服而致美乎黻冕，卑宮室而盡力乎溝洫，方是好德。（藕益）德色二者，理欲之分判然也。德者天所賦之正理而得之于心者也，所謂有德尤今言健康生命也。色者人之大欲焉，生命發(fā)動(dòng)之機(jī)也。發(fā)動(dòng)得正便是有德，發(fā)動(dòng)不正皆因好色。好色最易溺情亂性者也，人之情多如是，故欲念常勝而理念常衰也。此即德常為氣稟所拘，物欲所蔽之由也。故大學(xué)重誠意，比之如好好色，好德之誠也。好德則脩身親賢，其益無窮；好色則傷生伐性，其害不小。使好德如好色，則棄邪而反正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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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8 子曰：譬如為山未成一簣，止，吾止也；譬如平地雖覆一簣，進(jìn)，吾往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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〇簣，土籠也。書曰“為山九仞，功虧一簣”，將成而自止，前功盡棄。平地而方覆一簣，始為而毅往，終將成功。喻君子修學(xué)，至于圣人，修治至于純太平，皆由一簣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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〇此章見為學(xué)進(jìn)止之機(jī)皆由于己也。蓋學(xué)者自強(qiáng)不息，則積少成多；中道而止，則前功盡棄。其止其往，皆在我而不在人也。荀子曰：積土成山，風(fēng)雨興焉；積水成淵，蛟龍生焉。然積時(shí)而進(jìn)，皆在于我。若必藉他人之策勵(lì)，必?zé)o所成。故易傳言自強(qiáng)，大學(xué)言自明，而孟子則言自暴自棄。君子終日乾乾，所以貴因時(shí)而惕也。（唐文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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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9 子曰：語之而不惰者，其回也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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〇孟子曰“有如時(shí)雨化之者”，語之則化之，心解而力行，明其不惰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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〇此章是孔子深贊顏?zhàn)又苁芙桃?。記曰力不能問，然后語之。語者，不待問而告之者也。不惰，此為極深細(xì)之功也。以克己言，非禮勿禮聽言動(dòng)，無絲毫之或惰也。以復(fù)禮言，三月不違，無頃刻之或惰也。以博約言，欲罷不能，既竭吾才，無一知一行之或惰也。故為其馀門弟子所不能及。（唐文治）體道之勇莫如顏?zhàn)?，未語時(shí)生意洋洋，原有全體不息之心；才經(jīng)指點(diǎn)，天機(jī)迅發(fā)，如蟄蟲發(fā)于春雷，草木滋于時(shí)雨，停滯不得，何其神也。語下承當(dāng)無等待，無湊合，顏?zhàn)佑谑ト酥老酁橐惑w，并授受之跡亦化矣。（劉宗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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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0 子謂顏淵，曰惜乎，吾見其進(jìn)也，未見其止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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〇顏?zhàn)蛹人蓝鬃酉е?，言其方進(jìn)而未已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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〇此章是孔子追思顏?zhàn)又脤W(xué)也。道本無窮，故學(xué)無止法。吾見其進(jìn)者，日進(jìn)無疆，竭力以赴而不已也。未見其止，即進(jìn)也。四書通云：大抵上章“語之而不惰”是顏?zhàn)又?，如川流不舍晝夜；此章“見其進(jìn)未見其止”，是顏?zhàn)又昧?，不肯如為山之未成一簣而止也。是此二章皆言心體之無息也。圣人獨(dú)窺顏?zhàn)有姆?，故勘的如此，不作窺測(cè)見。惜之者，顏?zhàn)記]而此學(xué)亡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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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1 子曰：苗而不秀者有矣夫，秀而不實(shí)者有矣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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〇谷之始生曰苗，吐穗曰秀，成谷曰實(shí)。苗而不秀，秀而不實(shí)，在人以為必?zé)o此理，惟老農(nóng)知之，才知其有，便自不得不愈加奮勵(l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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〇此章是孔子勉學(xué)者以有成也。詩黍離云“彼稷之苗”，又云“彼稷之穗”，終云“彼稷之實(shí)”。苗是生信，秀是開解起行，實(shí)是證成，舉事理之變者言之也。苗而不秀，質(zhì)美而不學(xué)也；秀而不實(shí)，半途而中止也。苗之不秀不實(shí)，地有肥磽雨露之養(yǎng)，人事之不齊也。而學(xué)之不成，則皆由于人事，可不懼哉。蓋為浮而不實(shí)者戒爾。浮而不實(shí)，則妄念勝而學(xué)逐廢，故易無妄卦曰：不耕獲，不菑畬，兇。（唐文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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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2 子曰：後生可畏，焉知來者之不如今也；四十五十而無聞焉，斯亦不足畏也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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〇后生可畏，以其積學(xué)而有待也，安知其將來不如今日之我乎？然至四十五十之年而不以善聞，衰老無成，這就不足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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〇此章是勉后生之惕于將來也。繼往開來之業(yè)，后生無不可任；參贊位育之事，后生無不可為。是以可畏也。若悠忽因循，知行不能精進(jìn)，氣質(zhì)不能變化，至于老而無聞，則一庸俗人而已。縱使翻然悔悟，其年已非向時(shí)之年，其力已非向時(shí)之力，而況習(xí)氣日深，天性日汨，其能有成者鮮矣。夫子所以為后生痛下鍼砭也。（唐文治）正所謂少壯不努力， 老大徒傷悲，年輕人讀此章，尤當(dāng)猛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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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3 子曰：法語之言能無從乎，改之為貴；巽（xùn）與之言能無說（悅）乎，繹之為貴；說（悅）而不繹，從而不改，吾末如之何也已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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〇法語者，正言之也。巽言者，婉而導(dǎo)之也。繹，尋其緒也。法言人所敬憚，故必從；然不改，則面從而已。巽言無所乖忤，故必說；然不繹，則又不足以知其微意之所在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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〇此章言行貴有受言之實(shí)也。孝經(jīng)云非先王之法言不敢道，蓋正言之也。易巽彖傳云柔皆順乎剛，說卦云巽為進(jìn)退，蓋婉而導(dǎo)之也。從與說，未始非本心之發(fā)見，無如電光火石，稍縱即逝。不繹不改，則終其身無成矣。是故學(xué)者貴有猛進(jìn)之心，尤貴有強(qiáng)毅之力也。陸氏曰：從與悅權(quán)在言者，改與繹權(quán)不在言者。故曰吾末如何以激勵(lì)之?；蜃x也字絕句，已矣句，言止也。（唐文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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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4 子曰：主忠信，毋友不如己者，過則勿憚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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〇重出也，且較君子不重章少二句。圣人隨機(jī)立教，時(shí)或再言，弟子重師訓(xùn)，故復(fù)書而存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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〇此章戒人忠信改過也。禮記儒行篇“忠信之美，優(yōu)游之法”，鄭注美忠信法和柔者也。蓋君子之學(xué)，合內(nèi)外之道也。（唐文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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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5 子曰：三軍可奪帥也，匹夫不可奪志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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〇匹夫之守志，愈于三軍之死將。蓋三軍之勇在人，死力衛(wèi)將尤有失焉；匹夫之志在己，力守而終，豈失守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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〇此章是孔子勉人立志也。志，氣之帥也。氣之剛大，塞天地配，道義皆志為之。今人只無志者，多恁地鶻突。若志一立，天地鬼神避之，何奪之有。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皆此志也。故曰：志立而學(xué)半。圣人才志于學(xué)，便貫到從心所欲不踰矩。（劉宗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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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6 子曰：衣敝緼（yùn）袍，與衣狐貉（hé）者立，而不恥者，其由也與；「不忮（zhì）不求，何用不臧」。子路終身誦之，子曰：是道也，何足以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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〇缊，亂麻絮。缊袍，蓋衣之賤者也。狐貉，以狐貉之皮為裘，衣之貴者。子路之志如此，不以貧富動(dòng)其心也。忮是妨人利已，求是貪得無厭。大凡貧與富交，強(qiáng)者必忮，弱者必求。臧，善也。子路不忮害不貪求，則何為不善乎？此引衛(wèi)風(fēng)雄雉之詩美子路也。子路聞之自喜而沾沾誦之。夫子復(fù)又警之：進(jìn)道之階也，何足以盡善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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〇此章言進(jìn)道不可自足也。詩之妙，在一用字。夫子說子路之病，在一足字。用則日進(jìn)，足則謂誤到家。（藕益）子路不恥衣敝缊袍，與簞瓢陋巷同一胸次，非徒勉強(qiáng)，矜持之力直破忮求之根矣。用得盡，渣滓便渾化，上下與天地同流，樂亦在其中矣，故曰何用不臧。若終身誦之，只就平日得力地用功，更無求進(jìn)之機(jī)，何臧之有。故君子之學(xué)，日新而不已。 子路地步盡髙，只輸卻顏?zhàn)?，未見其止精神。賜也愿息，冉求自畫，子路終身誦之，皆半途而廢也。（劉宗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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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7 子曰：歲寒，然後知松柏之後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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〇凋，半傷也。大寒之后，松柏形凋而不易其心。積惡之世，君子道消而不改其操。歲不寒無以知松柏，事不難無以見君子。（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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〇此章勉人為松柏焉。禮記禮器篇曰：其在人也，如柏松之有心也。蓋松柏之后凋，非謂不凋，只舊葉未謝，而新枝已繼。后凋者，不惟明一己之節(jié)，實(shí)賴以回造化之春，而壯乾坤之色。松柏之心，固貞下而起元者也。故君子之所守可見焉。道之將廢，雖圣賢不能回天而易命，但能守道而不與時(shí)俗同流，則其緒有傳而其風(fēng)有繼也。詩云：風(fēng)雨如晦，雞鳴不已，既見君子，云故不喜。又云：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皆言賢人君子處淫昏悍戾之邦，而喈喈者不輟其音，蒼蒼者不改其色，故愿見而思從之也。謝氏曰：士窮見節(jié)義，世亂識(shí)忠臣，欲學(xué)者必周于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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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8 子曰：知（智）者不惑，仁者不憂，勇者不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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〇智以明道，仁以體道，勇以強(qiáng)道。知仁勇，言其德；不惑不憂不懼，言其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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〇此章示人以成德者心體也。知所以知此道也，真知道者不可眩以幾微，故不惑。仁所以體此道也，真體道者不以牽于情欲，故不憂。勇所以強(qiáng)此道也，大勇者不可奪以變故，故不懼。知仁勇皆進(jìn)學(xué)之力，不惑不憂不懼體道之實(shí)功也。為學(xué)之功，就覺察處入門則曰知，擇善之謂也，故不惑，不惑之知真知也；就體驗(yàn)處融洽則曰仁，誠身之謂也，故不憂，不憂之仁至仁也；就知精仁熟處擔(dān)當(dāng)則曰勇，自強(qiáng)不屈之謂也，故不懼，不懼之勇大勇也。三者工夫次第并進(jìn)，知之真切篤實(shí)處，即是仁，仁之靈覺明瑩處即是知，知仁之全體不息處即是勇。（劉宗周）中庸曰“知仁勇三者，天下之達(dá)德也”，及其成功一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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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9 子曰：可與共學(xué)，未可與適道；可與適道，未可與立；可與立，未可與權(quá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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〇三千之游可以共學(xué)乎，志于圣學(xué)也。七十之子可與適道矣，知所往也。冉閔由賜之徒可與立，擇善而固執(zhí)也。顏氏之子可與權(quán)，時(shí)措之宜也。權(quán)，稱錘也，象其稱錘之行運(yùn)往來，活無定體，應(yīng)變適宜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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〇此章是孔子以全學(xué)望人也?？膳c共學(xué)，知力求正學(xué)者也，則惑于異端者去矣。可與適道，知力行正道者也，則迷于歧途者黜矣?？膳c立，知篤志固執(zhí)者也，則轉(zhuǎn)移于風(fēng)氣者退矣?？膳c立未可與權(quán)者，蓋立者事有一是一非，而能固守其一是；權(quán)則審度于兩是并存之時(shí)，而取其至重者也。易傳言：巽以行權(quán)，惟守經(jīng)而后能行權(quán)。權(quán)者，學(xué)問盡頭處，到大而化，圣人之時(shí)中也。漢儒以反經(jīng)合道為權(quán)，先儒多辯之者，以易為權(quán)術(shù)權(quán)詐者所藕口，反經(jīng)而不合于道也。蓋權(quán)之于稱也，隨物之輕重以轉(zhuǎn)移之，得其平而止。圣人之權(quán)，變而不失常，權(quán)而后經(jīng)正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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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30 唐棣之華（花），偏（翩）其反（翻）而；豈不爾思，室是遠(yuǎn)而。子曰：未之思也，夫何遠(yuǎn)之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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〇唐棣之花，翩翩翻搖，能不想念你那如此美景嗎，只是你家太遠(yuǎn)了呀。此逸詩也，借以起興，以言思學(xué)之遠(yuǎn)。夫子反詰之，謂實(shí)不思學(xué)而已，否則近在我心，何遠(yuǎn)之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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〇此章是勉人篤學(xué)近思也。思之為妙，不疾而速，不行而至。今詩所謂室遠(yuǎn)，畢竟是未之思耳。若果思之，則此心之靈明，雖千萬里之外千百年之上，一思即至，初無障隔壅蔽，夫何遠(yuǎn)之有。夫道在于心，思乃盡心求道之功，人之于道只徒事口耳，而不求之于心，故以為遠(yuǎn)。若求諸心，則欲仁斯至，何遠(yuǎn)之有。仁是心之全德，思是心之所行處。子夏曰：博學(xué)而篤志，切問而近思，仁在其中矣。是以君子貴近思之學(xué)也。（四書日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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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zé)任編輯：近復(f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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