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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張晚林】論作為圓教文本的《中庸》

        欄目:學(xué)術(shù)研究
        發(fā)布時間:2021-11-11 00:34:07
        標(biāo)簽:《中庸》、佛教徒、圓教、理學(xué)家、確證
        張晚林

        作者簡介:張晚林,號抱經(jīng)堂,男,西元一九六八年生,湖北大冶人,武漢大學(xué)哲學(xué)博士。曾在湖南科技大學(xué)哲學(xué)系任教,現(xiàn)任湘潭大學(xué)碧泉書院·哲學(xué)與歷史文化學(xué)院教授,兼職湖南省孔子學(xué)會副會長。著有有《徐復(fù)觀藝術(shù)詮釋體系研究》《赫日自當(dāng)中:一個儒生的時代悲情》《美的奠基及其精神實踐——基于心性工夫之學(xué)的研究》《“道德的形上學(xué)”的開顯歷程——牟宗三精神哲學(xué)研究》《荀子譯注(選本)》等。于2009年以自家之力量創(chuàng)辦弘毅知行會,宣揚儒學(xué)圣教,踐行“知行合一”之精神。

        論作為圓教文本的《中庸》

        作者:張晚林

        來源:作者授權(quán) 儒家網(wǎng) 發(fā)布

        ? ? ? ? ? 原載于《陽明學(xué)研究》第六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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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內(nèi)容提要:歷史上的佛教徒之重視作為儒家經(jīng)典文獻的《中庸》,就是因為《中庸》之義理可以會通佛教之圓修境界,也就是說,至少北宋早期的佛教徒是把《中庸》作為一種圓教文本來認(rèn)知的。這種認(rèn)知直接影響了二程、朱子等理學(xué)家,最后由朱子完成了以“四書”為主要文本的圓教教化體系。同時,“小人之中庸也”這一章,更能凸顯《中庸》作為圓教文本之內(nèi)涵?!吨杏埂纷鳛閳A教文本,其所以為“圓”主要體現(xiàn)在:確證人、社會、世界萬物作為一種宗教性的圓滿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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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關(guān)鍵詞:《中庸》 圓教 佛教徒 理學(xué)家 確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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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佛教徒對于《中庸》圓教之認(rèn)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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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知道,《中庸》與《大學(xué)》一樣,最早均見于小戴《禮記》,分別為其中的第三十一篇與第四十二篇。由此可知,《中庸》與《大學(xué)》只是《禮記》中的篇目之一,淹沒在浩繁的《禮記》四十九篇之中。那么,是什么機緣使得《中庸》與《大學(xué)》在宋代的時候,地位突飛猛進、急劇上升,既而與《論語》、《孟子》分簽并架而被尊為“四書”的呢?筆者認(rèn)為,這與佛教徒對《中庸》圓教義理的認(rèn)知與開發(fā)不無關(guān)系。子思可謂儒學(xué)圓教弘規(guī)之確立者,是以唐君毅在論《中庸》時說:“此種綜述而貫通之論,亦固屬終教之形態(tài),而非始教之形態(tài)也”。[①]終教即是圓教,若教未“圓”,則如何可“終”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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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戴《禮記》成書以后,至東漢鄭玄為之作注,《中庸》作為其中的一篇,自然也在注解之列,但并無特別的地位。鄭玄注《中庸》之篇目云:“以其記中和之為用也。庸,用也??鬃又畬O子思作之,以昭明圣祖之德也?!憋@然,鄭玄是在純粹禮學(xué)的立場來解釋“中庸”二字的,蓋基于《論語?0?1學(xué)而》“禮之用,和為貴”而來也。唐孔穎達依鄭玄之注而作《禮記正義》,且然鄭玄對《中庸》篇目之解釋。由此可見,無論是鄭玄還是孔穎達,都是在禮學(xué)的范疇之內(nèi)理解《中庸》的,與宋明所理解的天人性命之教相差甚遠,既如此,則《中庸》就自然沒有必要從《禮記》眾禮學(xué)篇什中單獨拿出來的必要。但鄭玄作注給《禮記》帶來的好處是,使得它的地位上升,到了魏文帝時,《禮記》與《周禮》、《儀禮》一起并立為學(xué)官,這在整個漢代都是沒有的事。至東晉元帝時期,鄭注《禮記》置博士,而《周禮》、《儀禮》則沒有置博士。迨及有唐,把“詩、書、禮、易、春秋”,合稱“五經(jīng)”,孔穎達為之“正義”而刊行《五經(jīng)正義》,使得《禮記》進一步上升為“經(jīng)”的地位。《禮記》上升為“經(jīng)”,《中庸》的地位自然隨之上升,可能會受到更多人的關(guān)注,但《中庸》自身的地位依然沒有從整部《禮記》中凸顯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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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朝宋時期的著名隱逸人物戴颙(公元377-441年),不但著有《逍遙論》,還專門把《中庸》從《禮記》中抽出來而為之作注,這是文人獨立重視《中庸》的開始。戴颙固以孝稱著(《宋書?0?1隱逸傳》謂其“颙年十六,遭父憂,幾于毀滅,因此長抱羸患。以父不仕,復(fù)修其業(yè)。父善琴書,颙并傳之,凡諸音律,皆能揮手”。),且《中庸》以多處論及孝,但顯然,孝并非是戴颙特別要給《中庸》作注的原因,因為《禮記》中論孝的篇什比比也,何必獨鐘情于《中庸》。戴颙之重視《中庸》并為之作注,肯定是認(rèn)為《中庸》所體現(xiàn)出來的終極境界與道家所向往的“逍遙”境界類似。無有獨偶,南北朝時期,不但道家人物重視《中庸》,佛教人物也開始重視《中庸》了。梁武帝蕭衍作為帝王,自然不能輕視儒學(xué),因為這是治國之根本大道,但從個人的立場看,他似乎更迷戀佛教,曾數(shù)度出家。梁武帝曾著有《中庸講疏》一篇。與戴颙的《中庸注》一樣,雖然俱在后世遺失不見,其具體內(nèi)容無從知曉,但應(yīng)該是從境界上體現(xiàn)儒佛之會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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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佛道人物之重視《中庸》,對于我們理解《中庸》的思想有特別的意義,因為佛道乃出世之品格,多講境界之圓修,而儒家則是入世的品格,多講綱常禮法之治。佛道人物之注解《中庸》,闡釋其大義,說明儒學(xué)也是可以臻于圓修之境的。實際上,這種認(rèn)知在宋代初期得到了確證。北宋時期有兩位佛教大師——智圓與契嵩,不但非常重視《中庸》,而且其作品流傳了下來。智圓自號“中庸子”,著有《中庸子傳》上中下三篇;契嵩則著有《中庸解》五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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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智圓(公元976-1022年),字無外,自號中庸子。智圓在世時間為北宋初期,乃佛教浸盛,儒學(xué)式微之時代,智圓則是由佛教高僧自覺回歸儒學(xué)的第一人。在智圓看來,儒道釋三家,若從其最高境界看,應(yīng)該是相通而不違的,故其曰:“釋道儒宗,其旨本融,守株則塞,忘筌乃通?!保ā堕e居編》卷十六《三笑圖贊》)又曰:“平生宗釋復(fù)宗儒,竭慮研精四體枯。莫待歸全寂無語,始知諸法本來無?!保ā堕e居編》卷三十七《挽歌詞》)很有趣的是,智圓這種三教本融的思想,明確地體現(xiàn)在他的名字號中。智圓,代表佛教之最高境界;無外,代表道家之最高境界;中庸,當(dāng)然是代表儒家的最高境界,故其曰:“中庸之德,人鮮久矣。而能以中庸自號,履而行之者,難矣哉!世或之詐,吾取詐焉。”(《閑居編》卷十九《中庸子傳》下)很顯然,他是希望通過他的名字號來說明三者是圓融合一的。具體落實到儒家那里,那么,這種最高境界就是由子思的《中庸》來完成的,也就是說,《中庸》是一個圓教文本。下面,我們將進一步依據(jù)智圓的論述,來看看《中庸》作為圓教文本究竟是如何“圓”的。智圓在《中庸子傳》上中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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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者避席曰:儒之明中庸也,吾聞之于《中庸》篇矣,釋之明中庸,未之聞也,子姑為我說之。中庸子曰:居,吾語汝!釋之言中庸者,龍樹所謂中道義也。曰:其義何邪?曰:夫諸法云云,一心所變,心無狀也,法豈有哉!亡之彌存,性本具也;存之彌亡,體非有也;非亡非存,中道著也。此三者派之而不可分,混之而不可同,充十方而非廣,亙?nèi)蓝巧睿瑴啘啝?,灝灝爾。(《閑居編》卷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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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依智圓的看法,龍樹的中道義與中庸表現(xiàn)的是同一圓滿境界。龍樹在其著名的《中論》中,闡發(fā)了他的非有非無的中道圓教?!吨姓?0?1觀因緣品第一》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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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生亦不滅,不常亦不斷,不一亦不異,不來亦不出。能說是因緣,善滅諸戲論。我稽首禮佛,諸說中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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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著名的“八不偈”意味著:對于現(xiàn)象世界,只有緣起緣生,此緣起緣生一線到底,并沒有獨立自存的事物之生與滅。同樣,“?!薄ⅰ皵唷?,“一”、“異”,“來”、“出”俱沒有,此即是八“不”。[②]知此因緣一線到底后,則此八者皆是戲論,俱可滅也。龍樹認(rèn)為,佛教首先端明乎此,是為“中”也。除“八不偈”之外,還有“三是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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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眾因緣生法,我說即是空。亦為是假名,亦是中道義。(《中論?0?1觀四諦品第二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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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如牟宗三所理解的,“空是抒義字,并非實體字”。[③]也就是說,世界上并非有一個“空”放在那里,“空”只是描述緣生法的無自性而已。這樣,對于“三是偈”,牟宗三理解為:“眾因緣所生的一切法,我說它們就是空,同時亦是假名,因而這亦就是中道義。同一‘緣生法’主語,就其義而言,說空,就其事為而言,說假名(說有)??沼胁浑x,同在一緣起法上呈現(xiàn),名為中道?!?a name="_ftnref4">[④]但龍樹如此講中道義,并非就是為了講現(xiàn)象界的緣起法,而是要通過此而證圣者的涅槃境界。故龍樹曰:“若不依俗諦,不得第一義。不得第一義,則不得涅槃?!保ā吨姓?0?1觀四諦品第二十四》)這意味著,涅槃并非是離開緣起法之現(xiàn)象世界而別有一番境界,涅槃就在緣起世界之中。故龍樹又曰:“涅槃與世間,無有少分別。世間與涅槃,亦無少分別。涅槃之實際,及與世間際,如是二際者,無毫厘差別?!保ā吨姓?0?1觀涅槃品第二十五》)求涅槃并非是要遠離世間,恰恰是要棲居在世間。這樣,印順在總結(jié)龍樹的中道義時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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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間的生死,是性空緣起,出世的生死解脫,也是性空緣起。所不同的,在能不能理解性空,能理解到的,就是悟入出世法,不能理解到的,就是墮入世間法。[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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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祥龍以海德格爾的“同等原初”來說明這種中道義。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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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涅槃不是與存有相對的完全寂滅,而是人可以經(jīng)歷,而且在某個意義上必然經(jīng)歷的活生生的境況。這就是緣起性空的世間。這種結(jié)論與海德格爾所說的緣在從根底上就“在世界之中”,以及緣在的在世的不真正切身的存在狀態(tài)與真正切身的存在狀態(tài)的“同等原初”等看法很有相通之處。[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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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間與涅槃并無區(qū)別,同等原初,這里的關(guān)鍵問題是:覺悟不覺悟,能覺悟緣起性空,自然可證涅槃,否則,就永遠在世間的生死海中不能解脫。世間與涅槃不即亦不離,這就是圓教之所以為“圓”的意思;若涅槃須離世間絕塵而去,就是“隔離”之教而非圓教。龍樹的《中論》就明顯地體現(xiàn)了佛教的那種“圓”,而智圓以《中庸》與《中論》相比類,顯然,在智圓看來,《中庸》亦是一種圓教形態(tà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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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現(xiàn)在再來看另一位佛教人物契嵩。契嵩生于公元1007年,死于公元1072年,與當(dāng)時的儒學(xué)宗師歐陽修的生卒年正同。契嵩生活的時代與智圓迥異,智圓之時代,佛教興盛而儒學(xué)式微,但契嵩之時代,則儒學(xué)漸盛,且士大夫多辟佛,故契嵩特站出來,說明儒佛是可以相通的,他這方面的著作主要是《輔教篇》與《中庸解》。《中庸解》蓋亦是創(chuàng)發(fā)其中的圓教大義。其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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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夫中庸也者,不為也,不器也,明于日月而不可睹也,幽于鬼神而不可測也(“測”或作“無”)。唯君子也,故能以中庸全;唯小人也,故能以中庸變。全之者為善,則無所不至也;變之者為不善,則亦無所不至也。(《鐔津文集》卷第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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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契嵩所說的“不為”、“不器”就是性德之圓妙境界。契嵩在《廣原教》篇中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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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妙,有妙,有大妙;中,有事中,有理中。夫事中也者,萬事之制中者也;理中也者,性理之至正者也。夫妙也者,妙之者也;大妙也者,妙之又妙者也。妙者,百家者皆言而未始及其大妙也;大妙者,唯吾圣人推之極乎眾妙者也。夫事中者,百家者皆然,吾亦然矣;理中者,百家者雖預(yù)中而未始至中,唯吾圣人正其中以驗其無不中也。(《鐔津文集》卷第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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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契嵩認(rèn)為,“中”有事中,有理中;事中是為的結(jié)果,而理中則是性理之正,這是圓修的結(jié)果。只有理中,才能至于大妙之境界,《中庸》所說的“中”應(yīng)為性理之大妙境界,而決非事為之中。契嵩還進一步把“中庸”與《尚書?0?1洪范》中的“皇極”相比較,并認(rèn)為,“皇極,教也;中庸,道也。道也者,出萬物,入萬物,故以道為中也”(《鐔津文集》卷第四《中庸解》)。我們知道,孔安國之《洪范傳》云:“皇,大;極,中也。”這意味著,“皇極”乃大中之至教,故陸象山進一步釋之曰:“皇,大也;極,中也。洪范九疇,五居其中,故謂之極。是極之大,充塞宇宙,天地以此而位,萬物以此而育。古先圣王皇建其極,故能參天地贊化育?!保ā蛾懢艤Y集》卷二十三《荊門軍上元設(shè)防講義》)這也完全是以《中庸》之義詮釋皇極大中之至教?;蕵O以大中言,故謂之至教;中庸以道也,實則亦不過是大中至教之圓妙境界也,實可謂之圓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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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智圓與契嵩之重視《中庸》,不過是認(rèn)為《中庸》所說之境界與佛教之圓修境界相契合,這就說明了謂《中庸》乃為一圓教文本是有歷史依據(jù)的。佛教人物對《中庸》的這種認(rèn)定,實影響了二程及朱子對于《中庸》的看法,因此,余英時“假定《中庸》在北宋是從釋家回流而重入儒門的”[⑦],這并非無據(jù)的想象?!吨杏埂酚舍尲一亓髦寥彘T,不只是使得宋代儒者提升了《中庸》的地位,最終與《大學(xué)》、《論語》、《孟子》組成“四書”的教化系統(tǒng),更重要的是,佛教人物對《中庸》圓教義理的闡發(fā),使得宋代儒者且最后由朱子完成了“四書學(xué)”的建構(gòu),而《中庸》就意味著“四書學(xué)”的完成,因其已臻于圓教之理境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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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理學(xué)家對于《中庸》圓教的認(rèn)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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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此,我們再來看看宋代儒者特別是朱子對于《中庸》的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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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庸》之書難看。中間說鬼說神,都無理會。學(xué)者須是見得個道理了,方可看此書,將來印證。(《朱子語類》卷六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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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圓教文本本境界渾融,機鋒隱秘,若不能開機鋒而體境界,則自然難懂,乃至一頭霧水。朱子說“學(xué)者須是見得個道理”,就是讓我們認(rèn)知到《中庸》乃是一個圓教文本,非秩序整嚴(yán)之漸教文本也。所以,朱子又曰:“《中庸》多說無形影,如鬼神,如‘天地參’等類,說得高;說下學(xué)處少,說上達處多?!保ā吨熳诱Z類》卷六十二)《中庸》所說的“天地參”、“萬物育”、“上天之載無聲無臭”,俱是就上達處說,即圓教之為圓處說。但圓教之為圓乃境界之渾融,此是上達之完成處,若不能開決那隱秘之機鋒,則于此境界之渾融常茫茫然而不知所云。由此,我們須進一步去理解“中”字。許慎《說文解字》釋“中”云:“中,內(nèi)也。從口Ι。下上通也?!焙苊黠@,“中”有上下通達的意思。在《中庸》里,“上”以“中”表示,“下”以“庸”表示,或者以“時中”表示。二者相互通達而圓成,“有中必有庸,有庸必有中,兩個少不得?!保ā吨熳诱Z類》卷六十二)但二者又有差異,“中”是縱向的,“庸”是橫向的,故朱子曰:“中則直上直下,庸是平常不差異。中如一物豎置之,常如一物橫置之。唯中而后常,不中則不能常。”(《朱子語類》卷六十二)在朱子看來,若不能有縱向的“中”的開辟,便不能有橫向的“庸”的圓成。故當(dāng)有人問:“‘中庸’二字孰重”時,朱子的回答是:“庸是定理,有中而后有庸?!保ā吨熳诱Z類》卷六十二)顯然,“中”是動力因,“庸”是生成因。朱子又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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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讀書先須看大綱,又看幾多間架。如“天命之謂性,率性之謂道,修道之謂教”,此是大綱。夫婦所知所能,與圣人不知不能處,此類是間架。(《朱子語類》卷六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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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綱”就是“中”,乃隱微而不顯者,此須從“天命之謂性”處理解?!伴g架”就是“庸”,乃擺出來之可見者。這個擺出來的“庸”亦可謂“時中”,《中庸》云:“君子之中庸也,君子而時中?!薄皶r中”里的“時”并非是一個時間概念,而是一個境域概念。境域性的時間概念雖然來自海德格爾,但《中庸》之“時中”的確與此可以相通。海德格爾的時間概念并非是流俗的“將來”、“過去”與“當(dāng)前”之含義,也不是“主觀的”和“客觀的”,或“內(nèi)在的”和“超越的”時間概念[⑧],而是與先行的決斷相關(guān),而先行的決斷乃是讓人最切身的存在來到自身的決斷。這樣,海德格爾給時間性的內(nèi)涵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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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在本真地從將來而是曾在。先行達乎最極端的最本己的可能性就是有所領(lǐng)會地回到最本己的曾在來。只有當(dāng)此在是將來的,它才能本真地曾在。曾在以某種方式源自將來。[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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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間性意味著人的存在的構(gòu)成境域,而這個構(gòu)成境域是由人的先行決斷而牽引著的將來而到時的“此”。時間性就是由人之先行決斷所貫穿的人之存在的動態(tài)過程,每一個具體的此在之“此”,就稱之為“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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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庸》所說的“時中”亦可作如是之理解?!皶r”即是“此”,即一個具體的境域,而每一個具體的境域都有“中”貫穿于其中。故朱子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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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所以名篇者,本是取“時中”之“中”。然所以能時中者,蓋有那未發(fā)之中在。所以先開說未發(fā)之中,然后又說“君子之時中”。(《朱子語類》卷六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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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中”里必有“未發(fā)之中”在,方稱之為“時中”,方是君子之所為。“時”中必有“中”方其為“時”,“中”必在“時”中方成其為“中”。由此,即可在庸常之中透見高明,凡俗之中顯露神圣,此與智圓、契嵩所說之世間與涅槃不即不離同一主旨也,是以可稱之為圓教。故楊龜山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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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庸》為書,微極乎性命之際,幽盡乎鬼神之情,廣大精微,罔不畢舉?!乐畬W(xué)者,智不足以及此,而妄意圣人之微言,故物我異觀,天人殊歸,而髙明中庸之學(xué)始兩致矣。謂“髙明者,所以處己而同乎天;中庸者,所以應(yīng)物而同乎人”,則圣人之處己者常過乎中,而與夫不及者無以異也。為是說者,又烏足與議圣學(xué)哉?[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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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段話的意思是,《中庸》本是圓教,物我天人會歸于一,高明即是中庸。但世人常不知此,以為高明者才同于天,而中庸者只是現(xiàn)象世界的人為。由此,天人兩隔。是此,則《中庸》作為圓教的本旨頓失,烏足以知《中庸》也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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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因為《中庸》所表之義理為圓教,所以才引用孔子“中庸其至矣乎,民鮮能久矣”之論,因為作為圓教的“中庸”,俗眾自然是不容易達到的。又引孔子之言曰:“天下國家可均也,爵祿可辭也,白刃可蹈也,中庸不可能也。”我們知道,程子曾曰:“不偏之謂中?!钡裁词恰安黄蹦??一般多從人之行為去理解,即“中庸”就是行為上的中正不偏,但若“中庸”只是如此,孔子怎么會說它比“均國家”、“辭爵祿”、“蹈白刃”更難呢?由此可見,“中庸”一定是一種圓教。故朱子曰:“歷選前圣之書,所以提挈綱維,開示蘊奧,未有若是之明且盡者也?!保ā吨杏拐戮湫颉罚?o: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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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從“小人之中庸也”之詮釋看《中庸》作為圓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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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庸》所引下面這段話,更能證明“中庸”是一種圓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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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仲尼曰:“君子中庸,小人反中庸。君子之中庸也,君子而時中;小人之中庸也,小人而無忌憚也?!?o: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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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段話在文字上有爭論,就是“小人之中庸也”這一句。對于這一句,東漢鄭玄注《禮記》時,不認(rèn)為有問題,但稍后的王肅傳本《禮記》,則認(rèn)為這一句少了一個“反”字,故此句應(yīng)為“小人之反中庸也”。宋之程伊川基本認(rèn)同王肅的說法,“小人更有甚中庸?脫一‘反’字。小人不主于義理,則無忌憚,無忌憚所以反中庸也”。[11]但是不是《中庸》原本真的有“反”字,而在流傳之過程中錯簡缺漏了呢?朱子認(rèn)為,無“反”字亦是可通的,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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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人之中庸”,王肅、程子悉加“反”字,蓋迭上文之語。然諸說皆謂小人實反中庸,而不自知其為非,乃敢自以為中庸,而居之不疑,如漢之胡廣,唐之呂溫、柳宗元者,則其所謂中庸,是乃所以無忌憚也。如此則不須增字,而理亦通矣。[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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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就是說,若從事為上看,小人也可以達到中庸,但其達到中庸純粹是外在經(jīng)驗上的,并無內(nèi)在的神圣性貫穿于其中,故事純技術(shù)上的作為,是以謂之無忌憚也。如此看來,小人之這種中庸,恰恰是反中庸的。是以沈清臣曰:“反中庸者,小人之常也,然又樂聞君子時中之說,乃同乎流俗,合乎污世,時尚縱橫則為蘇秦,時尚刑名則為申韓,時尚虛無則為黃老,竊時中之名而流入于無忌憚,此所以謂小人之中庸也?!?a name="_ftnref13">[13]此即意味著,小人把“時中”給庸俗化經(jīng)驗上的世事洞察與人情練達,由此而恰恰走向了反“時中”與反中庸。從沈清臣這段話來看,其實他是不認(rèn)為掉了一個“反”字的,因為小人之中庸,自身即是反中庸的,并不需要特地加一個“反”字來凸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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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朱子又認(rèn)為,從文勢的角度看,似乎加一個“反”字更好。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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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人之情狀,固有若此者矣,但以文勢考之,則恐未然。蓋論一篇之通體,則此章乃引夫子所言之首章,且當(dāng)略舉大端,以明別君子小人之趣向,未當(dāng)遽及此意之隱微也。若論一章之語脈,則上文方言君子中庸而小人反之,其下且當(dāng)平解兩句之義以盡其意,不應(yīng)偏解上句而不解下句,又遽別解他說也。故疑王肅所傳之本為得其正,而未必肅之所增,程子從之,亦不為無所據(jù)而臆決也。諸說皆從鄭本,雖非本文之意,然所以發(fā)明小人之情狀,則亦曲盡其妙,而足以警乎鄉(xiāng)愿亂德之奸矣。[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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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人之情狀,固有若此者矣”,這是說,“小人之中庸也,小人而無忌憚也”這句話足以描述小人上述所說之情狀,無需加一“反”字。但從文勢之平衡與對稱上看,似乎應(yīng)有一個“反”??鬃舆@段話之前兩句是主旨,表明君子得基本特征是“中庸”,而小人的基本特征是“反中庸”。后四句之前兩句是解釋為什么君子是“中庸”,因為君子能夠“時中”,那么,依此推之,后四句之后兩句當(dāng)解釋小人之“反中庸”,因為小人“無忌憚”。朱子依據(jù)文勢如此類推,認(rèn)為王肅應(yīng)屬正傳,“反”字非其妄增之也,而程子從其說亦非臆斷也。但朱子又反過來說,若從鄭玄所傳無“反”字,似乎更能曲盡小人“鄉(xiāng)愿亂德之奸”,亦不失其為正義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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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子的意思很清楚,從文勢上看,應(yīng)該有一“反”字,但從表小人亂德而“反中庸”的主旨來看,解釋之句中似乎不要“反”字似更佳。其實,還有很多儒者認(rèn)為并不需要這個“反”字。呂東萊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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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中庸》說“君子之中庸,君子而時中;小人之中庸,小人而無忌憚”,人說“小人中庸”欠一“反”字,亦不消著“反”字。蓋小人自認(rèn)無忌憚為中庸,如后世莊老之徒,亦子莫之學(xué),如說不死不生,如說義利之間,皆是不得時中之義,止于兩事中間求其中,如何會識得中?[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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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呂東萊的意思是,從事為上求其“中”,必至于無忌憚。而從事為上求其“中”,正小人以鄉(xiāng)愿眩人耳目之強項,是以小人亦必有“中庸”,然小人愈有此“中庸”,愈無忌憚,適足成“反中庸”矣,雖不明言其“反”,而其“反”之實已朗然也,故不須疊床架屋再加一“反”字。倪正甫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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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人之中庸”,無反字,《正義》為小人“亦自以為中庸”,得之矣,王肅添反字,非也。忌者,有所疑也;憚?wù)?,有所畏也。人惟有所疑忌,故不肯為不善;有所畏憚,故不敢為不善。小人托中庸以自便,借中庸以文奸,曰吾亦中耳,我亦庸耳,何為不可?此之謂無忌憚也。無忌憚與戒謹(jǐn)恐懼相反,唯其無忌,是以不戒謹(jǐn);惟其無憚;是以不恐懼。何謂無忌憚?因孔子圣之時,于是借以為說仕于不可仕之時,如漢末假儒者之說,以仕于莽朝,以干利祿;如孟子有“言不必信,行不必果”之說,于是借以自便,如鄉(xiāng)原之“言不顧行,行不顧言”,作偽欺世,故曰“無忌憚”。[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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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明確表示,正本不應(yīng)有一“反”字,王肅本反是誤傳。因為小人往往假借“中庸”之名而飾其實,文其奸,然無論其如何文飾,總難掩其“無忌憚”之實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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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現(xiàn)在再綜合衡論一下,到底應(yīng)該有“反”字,還是沒有“反”字呢?若原文為“小人之反中庸也”,那么,“反”一定是建立在有所認(rèn)知的基礎(chǔ)上,即小人一定是認(rèn)知到了“中庸”是什么以后,他們才開始反。但若“中庸”是事為上的“不偏”,則小人正欲借此飾其實而文其奸,焉能去反之?但若“中庸”是上述所說的圓教,則小人根本達不到這個境界,于此根本茫然,何反之有?因此,小人一說“中庸”,總是落在事為上講,而“中庸”一旦落在事為上,恰恰就是“反中庸”。所以,“反”并非是“反對”之“反”,而是事為上的“中庸”所體現(xiàn)出來的結(jié)果。也就是說,寡頭的事為上的“中庸”本身即是“反”,“反”什么?反君子圓教之“中庸”。沈叔晦曰:“‘小人反中庸’,反不是倍,計較揣度,用私意以為之,此之謂反。”[17]很明顯,只要是在經(jīng)驗世界計較揣度,最后以私意為之,那么,一定就是“反中庸”。這里的“反中庸”是以“非反”的方式“反”那個圓教之“中庸”,也就是說,小人以事為之“中庸”否定了那個圓教之“中庸”。事為之“中庸”,在君子看來就是“無忌憚”。小人文奸飾非,“居之似忠信,行之似廉潔”(《孟子·盡心下》),看上去戒懼謹(jǐn)慎而忌憚多多也。這樣看來,原文正本不應(yīng)有一“反”字。因此,有君子之中庸,有小人之中庸。君子之中庸是圓教,而小人之中庸是事為上的計較揣度,但二者并非是層級或類別上的不同,而是根本背反的。嚴(yán)格來講,小人之中庸并不能名之曰“中庸”,只能謂之計較揣度,但小人常自以為是“中庸”,且居之甚信,其結(jié)果必“反中庸”。因此,子思以“君子之中庸也,君子而時中;小人之中庸也,小人而無忌憚也”對照,無非是要凸顯“中庸”是一種圓教,一旦在此把持不住而下滑,即落入“反中庸”的境地當(dāng)中,故我們于此不可以不戒懼謹(jǐn)慎也。又,朱子曰:“君子而處不得中者有之,小人而不至于無忌憚?wù)咭嘤兄?。惟其反中庸,則方是其無忌憚也。”(《朱子語類》卷六十三)君子在事為上固有不得“中”的時候,但神圣性總是在茲念茲,故不會無忌憚而反中庸;小人在事為上固有不無忌憚的時候,但因為神圣性之執(zhí)守,故隨時可能無忌憚而反中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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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中庸》之所以為圓教,乃因為“中庸”是“時中”,而“時中”意味著上下通達的境域的開顯?!吧稀蹦耸恰氨M精微”之神圣,“下”乃是“致廣大”之庸常,二者不即不離,故謂之“圓”。若在上的“盡精微”之神圣不下貫至于在下的“致廣大”之庸常,則在上者孤懸而偏枯,蹈空而不實;若在下的“致廣大”之庸常不上達至于在上的“盡精微”,則在下者物化而膠固,低俗而虛幻。因此,章太炎下面這段話是非常沒有見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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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說實話,《大學(xué)》、《中庸》,只是《禮記》中間的兩篇,也只是尋常話,并沒有甚么高深玄妙的道理,又不能當(dāng)作切實的修身書,只要還歸《禮記》,也不必單行了。[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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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把《大學(xué)》、《中庸》還歸于《禮記》繁復(fù)之篇什中,完全抹殺了以朱子為首的宋明儒建構(gòu)“四書學(xué)”,而以《中庸》為圓教、為歸宿的大旨與高義,而儒學(xué)之為宗教義,亦隨之而淹沒,此誠“夏蟲不可以語冰”之論也。同時必須指出的是,我們由智圓、契嵩對于《中庸》之認(rèn)知與反省,而比照佛教之義理,而謂《中庸》為圓教,但《中庸》與佛教特別是龍樹之《中論》之間畢竟尚有區(qū)別。龍樹之《中論》乃人之般若智凌虛覺照的結(jié)果,其開的境域是“識”之圓境,故《中論》是“識”之圓教,而其神圣性與宗教性不實,僅以“識”之圓顯其神圣性與宗教性;但子思之《中庸》乃形上之體下貫通達之結(jié)果,其所生成的是神圣圓境,故《中庸》是真正宗教意義上的圓教,因神圣之形上之體貫穿于其中也。真正的神圣性與宗教性必因“體”而立,不可只在“用”上顯?!吨杏埂穼儆谇罢?,而《中論》屬于后者,二者之大較,不可不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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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中庸》作為圓教之基本內(nèi)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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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庸》的這種圓教義理形態(tài),就體現(xiàn)在其第一章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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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命之謂性,率性之謂道,修道之謂教。道也者,不可須臾離也,可離非道也。是故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懼乎其所不聞。莫見乎隱,莫顯乎微,故君子慎其獨也。喜怒哀樂之未發(fā),謂之中;發(fā)而皆中節(jié),謂之和。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達道也。致中和,天地位焉,萬物育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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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述一段文字,朱子《中庸章句》引楊氏之言曰:“所謂一篇之體要是也。”可以說,這段文字乃《中庸》之經(jīng)文,其余的可謂注經(jīng)之傳文。此段經(jīng)文的前三句有四個關(guān)鍵詞:天、性、道、教,四者之間的關(guān)系應(yīng)該是:天→性→道←教(修性或養(yǎng)性)?!靶薜馈本褪亲尅暗馈北憩F(xiàn)出來,這是從結(jié)果而言;不過,表現(xiàn)這種結(jié)果有兩條路線:一條是圣人之路線,圣人性體自足,故其率性而為,即是“道”,故在圣人那里無所謂“修”。另一條是常人之路線,常人資性駁雜,故須養(yǎng)性、修性,而后才能表現(xiàn)“道”,故“教”即修性、養(yǎng)性以表現(xiàn)“道”之謂也??傊@四個關(guān)鍵詞中,“道”才是最終的指向與落腳點,只有“道”表現(xiàn)出來的時候,才可稱之為圓教,或者說,“道”的到來,保證了圓教之到來,或者說,道=圓教。我們不妨來看先儒對“道”的解釋。程明道曰:“道之外無物,物之外無道,是天地之間無適而非道也?!庇衷唬骸耙晃锊辉摚侵幸玻灰皇虏粸?,非中也;一息不存,非中也。何哉?為其偏而已矣。故曰:‘道也者,不可須臾離也,可離非道也?!保ā抖踢z書》卷四)程明道的意思在于說明:道與物是相互通達與確證的。若有一物外于道,則此物不可謂之物;若有道中缺一物,則此道不可謂之道。又,黃演山(公元1044-1130年)曰:“道之無不在也,雖稊稗瓦甓之間,無不在也;道之不可須臾離也,雖躇步跐蹈之間,不可離也。惟其無不在,故不可須臾離。”[19]此即表示,道之不可須臾離,意味著道是世界的確證者,只有道之靈顯才能保證世界的到來,一旦道闕如,則世界隱退,根本沒有到來。正是在這個意義上,我們認(rèn)為《中庸》所說的道乃是圓教,即道確證了世界之存在,一事一物之存在。但道只是“萬物并育而不相害”之境界,故道是世界的確證者是從果上說;若從因上講,確證之動力來自哪里呢?即因上的確證者是誰呢?答案就是:惟有人才有確證之動力,才是確證之完成者。故朱子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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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謂道也,是乃天下人物之所共由,充塞天地,貫徹古今,而取諸至近,則常不外乎吾之一心。循之則治,失之則亂,蓋無須臾之頃可得而暫離也。(《四書或問·<中庸>或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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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道雖然是天下人物之所共由,充塞天地,貫徹古今,即道確證了世界之為世界的到來,但這個確證之動力,卻來自于吾人之一心。而心性貫通,心從動態(tài)之力量說,性從靜態(tài)之存有說。世界之為世界的確證來自吾人之一心,而心之動力來自哪里,故又須進一步深掘人性。所謂深掘人性,就是要確證人的到來,即世界之為世界的到來首先要確證人之為人的到來。這是《中庸》作為圓教必須首先解決的問題。論述至此,我們可以進一步來分析這段經(jīng)文所隱藏之基本內(nèi)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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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天命之謂性,率性之謂道,修道之謂教。道也者,不可須臾離也,可離非道也?!边@一段話從天→性→教→道之線索,來為道進行形上的奠基,且這樣的道是世界之為世界的確證者,故不可須臾離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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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是故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懼乎其所不聞。莫見乎隱,莫顯乎微,故君子慎其獨也。”道確證世界之為世界,但人是唯一的具有動力的覺知者,道只有在人那里才能靈現(xiàn)出來,因此,人才是世界之為世界最終的確證者。但人之作為世界最終之確證者,必須通過慎獨之工夫而通達絕對體——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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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喜怒哀樂之未發(fā),謂之中;發(fā)而皆中節(jié),謂之和。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達道也。致中和,天地位焉,萬物育焉。”只有人與絕對體通達以后,才謂之“中”,有了這個“中”,再發(fā)用出來,才是“和”?!爸幸舱?,天下之大本也”,即表示“中”是確證世界之為世界的最終根據(jù)。到“和”這里,世界之為世界之確證得以完成,亦即是圓教得以完成,故曰“致中和,天地位焉,萬物育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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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基于上述三種內(nèi)涵,《中庸》整篇文章主要論述三個主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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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一,人為什么能成為世界之為世界的最終確證者。人的確證之動力即來自于人對“天”之回應(yīng),這就是“慎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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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二,人自身及其社會之確證。人自身的確證就是人要成為君子乃至圣人,社會的確證就是政治須行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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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三,世界萬物之確證。世界萬物的確證就是“天地位焉,萬物育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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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必須指出的是,所謂“確證”并非指一般意義的證明,而是指世界萬物與絕對體貫通,從而成為一種宗教性的圓滿存在。這意味著,凡未與絕對體貫通之存在,俱是純物質(zhì)性的偶然之存在,其存在性隨之可以消亡,故其存在并未得到確證,因其無價值貫通其間故也。當(dāng)然,因為篇幅之關(guān)系,這部分內(nèi)容只能另文論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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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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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唐君毅:《中國哲學(xué)原論——原性篇》,中國社會科學(xué)出版社2005年版,第39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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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②]印順釋之曰:“若一切法是實在的常爾的獨存的,那甲乙兩者發(fā)生關(guān)系時,你說他是一還是異?異呢,彼此獨立,沒有關(guān)系可談。一呢,就不應(yīng)分為甲乙。若說亦一亦異,或者非一非異,那又是自語相違?!秉S夏年編:《印順集》,中國社會科學(xué)出版社1995年版,第49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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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③]牟宗三:《現(xiàn)象與物自身》,臺灣學(xué)生書局1984年版,第371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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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④]牟宗三:《現(xiàn)象與物自身》,臺灣學(xué)生書局1984年版,第371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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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⑤]黃夏年編:《印順集》,中國社會科學(xué)出版社1995年版,第51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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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⑥]張祥龍:《海德格爾思想與中國天道》,三聯(lián)書店1996年版,第231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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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⑦]余英時:《朱熹的歷史世界——宋代士大夫政治文化的研究》,三聯(lián)書店2006年版,第86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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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⑧]海德格爾:《存在與時間》,陳嘉映、王節(jié)慶譯,三聯(lián)書店1987年版,第387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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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⑨]海德格爾:《存在與時間》,陳嘉映、王節(jié)慶譯,三聯(lián)書店1987年版,第386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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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⑩]楊少涵校理、(宋)衛(wèi)湜撰:《中庸集說》,漓江出版社2011年版,第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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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1]楊少涵校理、(宋)衛(wèi)湜撰:《中庸集說》,漓江出版社2011年版,第46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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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楊少涵校理、(宋)衛(wèi)湜撰:《中庸集說》,漓江出版社2011年版,第49-50頁。胡廣(公元91-172年),東漢時期重臣?!逗鬂h書》本傳謂其“性溫柔謹(jǐn)素,常遜言恭色。達練事體,明解朝章。雖無謇直之風(fēng),屢有補闕之益。故京師諺曰:‘萬事不理問伯始,天下中庸有胡公?!钡稌蠀s在傳贊中云:“胡公庸庸,飾情恭貌。朝章雖理,據(jù)正或橈。“呂溫(公元771-811年)、柳宗元(公元773-819年)俱因中唐權(quán)臣王叔文(公元753-806年)而得高官,亦因”永貞革新“失敗而俱遭貶謫。《舊唐書》列傳第一百一十之史論云:”貞元、太和之間,以文學(xué)聳動搢紳之伍者,宗元、禹錫而已。其巧麗淵博,屬辭比事,誠一代之宏才。如俾之詠歌帝載,黼藻王言,足以平揖古賢,氣吞時輩。而蹈道不謹(jǐn),昵比小人,自致流離,前隳素業(yè)。故君子群而不黨,戒懼慎獨,正為此也?!坝?,同傳之史贊云:”天地經(jīng)綸,無出斯文。愈、翱揮翰,語切典墳。犧雞斷尾,害馬敗群。僻涂自噬,劉、柳諸君。“這大概是朱子斥胡廣、呂溫、柳宗元為小人之歷史依據(j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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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3]楊少涵校理、(宋)衛(wèi)湜撰:《中庸集說》,漓江出版社2011年版,第5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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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4]楊少涵校理、(宋)衛(wèi)湜撰:《中庸集說》,漓江出版社2011年版,第50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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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5]楊少涵校理、(宋)衛(wèi)湜撰:《中庸集說》,漓江出版社2011年版,第5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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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6]楊少涵校理、(宋)衛(wèi)湜撰:《中庸集說》,漓江出版社2011年版,第55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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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7]楊少涵校理、(宋)衛(wèi)湜撰:《中庸集說》,漓江出版社2011年版,第5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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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8]章念馳編訂:《章太炎演講集》,上海人民出版社2011年版,第7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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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楊少涵校理、(宋)衛(wèi)湜撰:《中庸集說》,漓江出版社2011年版,第28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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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責(zé)任編輯:近復(f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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