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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明作者簡介:張明,男,西元1970年生,貴州印江人?,F(xiàn)任貴州大學歷史與民族文化學院歷史系副教授,貴州大學陽明學研究中心主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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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明心學對近代東亞世界的影響
作者:張明
來源:作者惠賜《儒家郵報》
時間:孔子2565年暨耶穌2014年3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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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東亞,五百年儒家思想的活水源頭,就在王陽明?!薄啪S明先生(美國哈佛大學華裔教授、當代世界著名新儒家代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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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明心學起源于貴州,席卷于明代中后期的整個中國,引領出明末東林黨的講學之風,其影響遠達于日本等國。近代日本的明治維新和中國的辛亥革命,都吸收陽明心學一些有用的思想資源。陽明心學對五百年的東亞世界產生重大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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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陽明心學起源于貴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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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代時期,中國歷史進入到了封建社會后期,專制主義高度強化,政治日趨腐敗沒落,于是中國思想界開始醞釀一場巨大的變革思潮。正德三年(1508年),王陽明因忤權閹劉瑾而謫戍貴州龍場驛(今貴州修文縣)。他在生死邊緣之際,潛心探究圣賢之道,終于大悟“格物致知之旨”,于是提出“心即理”、“心外無物”學說。第二年(1509年),他又在貴陽形成“知行合一”學說。這就是中國歷史上著名的“龍場悟道”,標志著陽明心學體系在貴州初步形成?!巴ㄟ^對貴州少數(shù)民族的接觸,王陽明找到了自己曾經(jīng)苦苦追求的問題答案,那就是圣人如何可能,什么樣的人可以成為圣人。這正是王陽明學說要解決的核心問題?!蓖蹶柮饕宰约喝松钠D難遭遇,終于在民風淳樸的貴州,成就了中國儒家思想史上一個新的高峰——陽明心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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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明心學體系包括三大組成部分,即“心即理”、“知行合一”、“致良知”?!靶募蠢怼本褪菍⑼庠诘摹疤炖怼笔諝w于內在的“心”,也就是“圣人之道,吾性自足,不假外求?!比f物一體,一歸于心,避免了內與外、心與理的分裂和隔絕。“知行合一”是王陽明針對明代知而不行、知行分離的社會風氣而提出的救病之方,“知是行的主意,行是知的功夫;知是行之始;行是知之成”,“知而不行,只是知假知”?!爸铝贾笔峭蹶柮鹘倘巳绾芜_到圣人境界的一種方便法門,即順應內心的“良知”而行,將“良知”擴充于天下萬事萬物,則人人皆可成為圣人。陽明心學以通曉簡易的方法,打破了只有少數(shù)精英人物才能成為圣人、朝廷就是權威的神話,否定了外在天理和權威的束縛,挺立了人的主體精神和自由意志,對從宋代以來已達500年之久的官方正統(tǒng)思想——程朱理學提出了嚴重挑戰(zhàn),這在中國和世界哲學史上都具有重要的思想解放和啟蒙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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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陽明在貴州形成的陽明心學,不僅奠定了他作為世界一流原創(chuàng)性思想家的地位,而且還將貴州推向了“王學圣地”的寶座,他也因此被稱為“黔學之祖”。故明代江右王門郭子章贊:“海內談圣學,半宗余姚;余姚之學,成于龍場”。清初黃宗羲說:“先生承絕學于詞章訓詁之后,一反而求諸心……可謂震霆啟寐,烈耀破迷,自孔、孟以來,未有若此之深切著明者也?!鳖櫻孜湔f:“文成以絕世之資,唱其新說,鼓動海內。嘉靖以后,從王氏而詆朱子者,始接踵于人間”。民國梁啟超說:“陽明是一位豪杰之士,他的學術像打藥針一樣,令人興奮,所以能做五百年道學總結,吐很大光芒?!鼻宕鷮W者翁同書云:“黔學之興,實自王文成始”。民國貴州學者陳矩稱:“終明之世,吾黔學祖,斷以文成為開先,信不誣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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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陽明心學席卷明代中后期的整個中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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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明心學從貴州起源之后,很快成為一種在民間廣為流傳的新思潮,與朝廷推崇的程朱理學形成平分秋色之勢。王陽明隨處講學,其門下眾多弟子形成黔中、江右、浙中、?楚中?閩粵、南中、北方、?泰州八大王門學派。雖然朝廷在王陽明逝世之后(1529)將心學定為“偽學”,并禁止天下學子講習,但王門弟子不為所動,特別是在王陽明龍場悟道和最早講學的貴州地區(qū),黔中王門弟子更是建立了天下王門最早的陽明書院。他們還重修龍崗書院、文明書院,新建正學書院。在當時全國禁毀陽明心學的背景下,黔中王門弟子率先掀起了以四大書院為中心的心學講學運動,表明陽明心學在貴州已經(jīng)完全深入人心。至明代嘉靖、隆慶年間,由于王陽明眾多弟子掌握朝廷和地方大權,朝廷最終恢復了陽明的爵位,準許傳播心學,陽明心學成為一股巨大的思想潮流遍及海內。心學所及之地,上至高官學者、下至販夫走卒,人人皆暢談心學。故《明儒學案》稱:“門徒遍天下,流傳逾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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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明代中后期的八大王門學派中,以下值得特別強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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黔中王門。貴州是王陽明“龍場悟道”和“陽明心學”起源之地,當年在龍崗書院、文明書院親聽王陽明授課的貴州學子就達數(shù)百人,其中以陳文學、湯冔、葉梧等為主要代表。黔中王門首得風氣之先,首傳陽明心學,對王陽明早期心學思想的傳播和貴州文化的發(fā)展都作出重大貢獻。他們掀起幾次大規(guī)模書院講學運動,延綿百年,蔚為大觀,先后形成四代弟子群體,出現(xiàn)五大王學重鎮(zhèn),將心學傳播到貴州邊遠少數(shù)民族地區(qū),促進了明代貴州民族地區(qū)社會文化的發(fā)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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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右王門。江西是王陽明做官和講學最久的地區(qū),前后長達11年之久(1510—1521),在江西形成了以鄒守益、聶豹、羅洪先、劉兩峰、鄒元標等為代表的江右王門,這是人數(shù)最多的王門后學學派,其中不乏數(shù)代相傳的陽明心學世家,學術純正,識見高明,有“王學正宗”之譽?!睹魅鍖W案》稱:“皆能推原陽明未盡之意”,“陽明之道賴以不墜”,“蓋陽明一生精神,俱在江右,亦其感應之理宜也?!?/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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浙中王門。浙江是王陽明家鄉(xiāng),王陽明晚年曾因遭到讒言而回鄉(xiāng)閑居,浙江學子數(shù)十人拜王陽明為師,最后培養(yǎng)出以錢德洪、王畿、季本、黃綰等為代表的浙中王門,其中尤以錢德洪、王畿兩人最為著名。1528年,王陽明奉命出征廣西思田之前,曾在天泉橋將其一生學術宗旨總結為“四句教”,錢德洪、王畿各自加以發(fā)揮,形成“四有”和“四無”兩派。陽明心學開始出現(xiàn)分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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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州王門。泰州位于今江蘇東臺安豐,這一學派以鹽丁王艮為代表,其下傳人有王棟、徐樾、趙貞吉、顏均、何心隱、徐階、李贄等,這些人物身份相差極大,有的是平民、有的是高官,正是這一學派,到處建立書院,隨處講學,將陽明心學流傳于天下,并突破藩籬、漸行漸遠?!睹魅鍖W案》稱:“泰州之后,其人多能以赤手搏龍蛇,傳至顏山農,何心隱一派,遂非復名教所能羈絆?!碧┲萃蹰T的出現(xiàn),表明陽明心學進入到最后的鼎盛時期,并引領出明末著名的東林黨講學之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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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王陽明心學對東亞世界的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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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明心學早在王陽明在世時就傳到日本。陽明心學在日本的傳播可分為三個階段:第一階段為16-17世紀,主要代表人物有了庵桂悟、中江藤樹、熊沢蕃山。了庵桂悟(1424-1514)是日本著名高僧,他以80多歲的高齡親自到浙江拜訪王陽明,并將心學著作帶往日本,可惜很快去世。其后的學者中江藤樹、熊沢蕃山繼續(xù)研究和傳播陽明心學,形成了著名的中江學派。第二階段是19世紀中期,代表人物有大鹽中齋、佐久間象山、佐藤一齋、橫井小楠、吉田松陰、高杉晉作、西郷隆盛等,他們以陽明心學為旗幟,要求推翻腐朽的幕府統(tǒng)治,最終發(fā)動武裝倒幕運動,為日本“明治維新”奠定了基礎。第三階段是19世紀末20世紀初,以伊騰博文、東鄉(xiāng)平八郎為代表,他們一方面學習西方先進知識,一方面將陽明心學作為思想動力,掀起“明治維新”運動。作為日本海軍大將的東鄉(xiāng)平八郎,甚至將“一生俯首拜陽明”、“明明門下走狗”制成牌子,隨時掛在身上。他率領日本海軍在十年之內(1894—1904)打敗大清帝國北洋海軍和俄羅斯帝國遠東艦隊,日本迅速崛起成為亞洲和世界強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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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04年,日俄戰(zhàn)爭剛剛結束,日本天皇就立即派出皇家代表團,由日本宗親巖原大三、日本東宮侍講文學博士三島毅,偕駐中國武官高山公通等一行共6人,前往貴州瞻仰陽明遺跡。三島毅題詩并勒石成碑,詩云:“憶昔陽明講學堂,震天動地活機藏。龍崗山上一輪月,仰見良知千古光?!痹摫Q于貴陽東山陽明祠,“足以表海外景仰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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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明治維新”成功和皇家代表團的“陽明朝圣之行”,對中國產生極大震動,中國青年紛紛“以日本為師”,努力探求日本強國之道。譚嗣同、章太炎、宋教仁、陳天華、蔣介石等研究并“服膺”陽明心學。他們有的還親自前往日本留學,學成歸國后活躍于中國社會各界,成為辛亥革命前后和民國時期的著名人物,極大地推動了中國社會的轉型和發(fā)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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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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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明心學是明代中后期發(fā)源于貴州、籠罩于中國的一種新思潮,強調人的主體地位和人格精神,刺激了中國思想的活躍。陽明心學傳到日本之后,成為要求改革日本社會現(xiàn)狀的強大思想武器,促成了日本“明治維新”運動的成功。這給中國青年極大激勵,重新研究陽明心學,并紛紛前往日本留學,中國出現(xiàn)了新一輪研究陽明心學的熱潮,對辛亥革命等重大事件都產生重要影響。陽明心學不愧是五百年來對東亞世界產生重大影響的思想,在世界思想史上具有重要價值和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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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04年,日本皇家代表團“陽明朝圣之行”所刻詩碑,拓片現(xiàn)藏貴州貴陽東山陽明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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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泗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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