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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貝淡寧】新加坡:建國之城

        欄目:快評熱議
        發(fā)布時間:2015-07-21 23:29:39
        標簽:
        貝淡寧

        作者簡介:貝淡寧(Daniel?A.?Bell),男,西歷一九六四年出生于加拿大蒙特利爾。?一九九一年獲牛津大學哲學博士(政治學)。現(xiàn)為山東大學政治學與公共管理學院院長,清華大學教授。著有《賢能政治》(中信出版社,2016年)《社群主義及其批評》(牛津大學出版社一九九三、生活·讀書·新知三聯(lián)書店二〇〇一)、《中國新儒家:?變革的社會中的政治和日常生活》(普林斯頓大學出版社二〇〇八年、上海三聯(lián)書店二〇一〇)、《超越自由民主》(上海三聯(lián)書店二〇〇九年)等。


        新加坡:建國之城

        作者:貝淡寧

                  吳萬偉 譯

        來源:作者授權 儒家網(wǎng) 發(fā)布

                  原載于 當代大陸新儒家文叢《儒家政治哲學:——政治、城市與日常生活》

        時間:孔子二五六六年歲次乙未年六月初六日戊戌

                  耶穌2015年7月21日

         

         

        1991年,我得到了第一份教書的工作,在新加坡國立大學做政治理論講師。我剛剛完成有關社群主義理論的博士論文,來到新加坡倍感激動,因為該政府剛剛提出了“把社會放在個人之上”的社群主義作為該國在學校、工作單位和家庭來講授的四個核心價值觀之一。我知道我來到的不是自由民主國家,新加坡基本上是一黨專制國家,以侵犯隱私權和限制言論自由而臭名昭著,但是如果它的政府管理形式意味著社群主義感情的豐富而高效地實現(xiàn)而不是政治過程中放縱的個人主義、無所適從、冷漠異化西方民主社會社群生活衰弱后產(chǎn)生的其他現(xiàn)象,那也是有價值的。或許新加坡模式不能被普遍推廣,但可能適合剛剛娶了中國大陸姑娘的“加拿大社群主義者”。但三年后,我收拾行李準備離開,因為系主任告訴我不“適合”在這里工作。


         


        新加坡是一個熱帶小島,大小和紐約的布魯克林區(qū)差不多,現(xiàn)有人口將近500萬,包括一百萬移民工人。該島最初是蘇門答臘人室利佛逝帝國的前哨基地,被爪哇人稱為淡馬錫或“海城”[1]。在16世紀至19世紀期間,該島是柔佛蘇丹統(tǒng)治的領土的一部分,雖然葡萄牙和荷蘭殖民者在不同時期曾統(tǒng)治過這個地方。1819年英帝國建造者托馬斯·斯坦福·萊弗士成為該島的殖民者。萊弗士爵士被稱為“新加坡的締造者”,他的塑像仍然位于他第一次登上新加坡土地的地方。這個城市最古老和最豪華的賓館就是以他的名字命名的。萊弗士爵士是理性主義者,反對奴隸貿易,決心在把這個島塑造成講究美德和繁榮的地方,雖然后來的歷史并不總是按照這個計劃展開。新加坡成為重要的貿易中心,成千上萬的移民從中國、印度和附近的馬來伊斯蘭群島涌來。到了20世紀初期,該島主要由中國男人組成,他們沒有把新加坡當成自己的家?!八麄儊磉@里賺錢,然后盡可能快地回家,”[2]中國定居者組織起來成立了三合會(犯罪集團),賣淫猖獗(合法的),70%的中國工人都經(jīng)常抽鴉片。正如在香港一樣,英國殖民者從鴉片貿易中賺取了豐厚利潤:從1824年到1910年,鴉片稅是政府唯一的最大收入來源。[3]

         

        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時,日本軍隊入侵馬來亞,戰(zhàn)爭的高潮就是新加坡之戰(zhàn)。六天后英國人被打敗,他們在1942年2月15日交出自認為本來固若金湯的要塞而投降。這次投降被英國首相溫斯頓·丘吉爾描述為“英國歷史上最糟糕的災難和最大的投降”[4]。像在香港一樣,殘酷的日本占領期通常被描述為新加坡歷史上最糟糕的階段[5],這也意味著英國失掉了戰(zhàn)無不勝的光環(huán)。

         

        戰(zhàn)后英國重新掌權,但是最終也同意了民眾的自治要求。1959年,在給予新加坡控制除外交政策和國防之外的所有政府事務的條件下舉行了選舉[6],(類似于1997年以來在香港推行的“一國兩制”)。李光耀領導的人民行動黨贏得了選舉,四年后宣布徹底獨立。但人民行動黨領導人懷疑這個沒有任何自然資源的獨立小島能否在經(jīng)濟上生存下去,所以竭力加入周邊地區(qū)的聯(lián)邦組織以便新加坡能夠享受共同市場的利益。李光耀還利用機會將島內主張獨立的中國左派邊緣化,雖然他們在二戰(zhàn)中英勇抗擊日本而獲得道德合法性。1963年,新加坡、馬來亞、沙撈越、北婆羅洲組成了新聯(lián)邦---馬來西亞。但兩年后,新加坡被馬來西亞驅逐出聯(lián)邦被迫獨立(雖然李光耀的親信吳慶瑞已經(jīng)制訂了獨立的秘密計劃)。[7]被驅逐出聯(lián)邦部分是因為主要是華人的新加坡人和主要是穆斯林馬來人鄰居之間的民族差異和互不信任,新加坡和馬來亞經(jīng)濟政策的沖突以及領導人的性格差異也發(fā)揮了作用。

         

        李光耀在宣布獨立時的公開哭泣非常著名。新加坡輕易地贏得了國際上對它的獨立的承認,但擺在面前的經(jīng)濟和安全挑戰(zhàn)似乎是難以克服的。只有穩(wěn)定和團結的社會才能克服這些障礙。人民行動黨發(fā)動了大規(guī)模的建國運動,旨在塑造共同的身份認同,激發(fā)愛國公民為國家做出犧牲。但是建國可能成為新加坡最大的挑戰(zhàn),正如李光耀所說“我們是從頭開始建國的”[8]。幸運的是,李光耀和他的中尉軍官們信心十足。像其他國家的建造者一樣,他們需要灌輸某些價值觀神話(批評家可能說的)以便把人民團結起來(本書其他城市的政治領袖不需要面對這樣的要求)。前副總理吳慶瑞博士這樣描述新加坡的初期:“沒有廣泛接受的道德價值規(guī)范,新加坡仍然是現(xiàn)在的樣子,一個基本上以自我為中心的自私群體。我們?yōu)槭裁聪胗脛?chuàng)造性的想象力、健壯的性格、扎實的道德價值觀進行公民改造呢?我相信,如果沒有這樣的公民,我們就不能保證可以維持生存和繁榮所需要的持久基礎。”[9]

         

        那么,新加坡領導人讓新加坡人成為關心他人、關心國家命運的公民而試圖灌輸?shù)膬r值觀是什么呢?人民行動黨喜歡用首字母縮略語,人們可能用三個M來標識新加坡的核心價值觀:物質福利(material well-being)、多種族主義(multiracialism)和賢能政治(meritocracy)。自1965年獨立以來就統(tǒng)治新加坡的人民行動黨不遺余力地推動這些價值觀。問題是這些價值觀(人民行動黨解釋和推動的)也產(chǎn)生了一種極端形式的個人主義,比我在任何西方國家遇到的更加個人主義的生活形式,這破壞了國家創(chuàng)造愿意為公共利益做出犧牲的愛國公民的目標。正是在認識到社群主義言論和個人主義現(xiàn)實之間的巨大差異之后,我開始真正反對新加坡的社會和政治體制。在這個意義上,系主任得出我不合適在那里工作的結論是正確的。但我不想太過消極,自1994年離開新加坡到14年后再度訪問那里,我從與老朋友吃飯、喝酒和聊天中看到了更多希望。下面請讓我從三M破壞國家建設說起,最后提出一種比較樂觀的預測。

         

        物質福利的價值

         

        過去我曾有打零工的經(jīng)驗。用大鐮刀給滑雪山坡割草,開送貨卡車,在餐廳當服務員,在圖書館整理圖書等。我總是很清楚這些工作是臨時性的,干這些活掙的小錢主要是用作青少年的物質享受。我在新加坡國立大學的第一份全職教學工作對一個學術界新人來說好得驚人。薪水的40%被放入被稱為中央公積金的強制性的儲蓄計劃,所以我不需要擔心長期問題;政府將管理我的金融未來,在我看來這很好,因為我對管理基金既沒有興趣也沒有能力。大學的住房是有補貼的,我能剩下很多錢下館子吃飯或者到馬來西亞或越南等異國風情之地旅游。有生以來第一次不需要為錢發(fā)愁了,工作也令人愉快。實際上是有人出錢讓我讀書、與朋友們或比我小幾歲的學生討論政治理論問題。我是否來到了沒有物質匱乏的、理想的共產(chǎn)主義社會呢?在那里人們活著就是要工作而不是為了生存才工作,不同種類的人都可以在和諧社會中實現(xiàn)自己的創(chuàng)造價值?

         

        2000多年前,孟子指出政府必須為人民提供基本的生存條件,這樣他們才不會誤入道德歧途。若民無恒產(chǎn),因無恒心。茍無恒心,放辟邪侈,無不為已。[10]在人們?yōu)橄乱活D飯怎么而吃發(fā)愁時推動道德行為是沒有意義的。因此,政府的首要選擇就是確保人們的基本生活條件。這種觀點在中國歷史上影響很大??枴ゑR克思在19世紀得出了類似結論:“沒有絕對基本物質前提,稀缺成為普遍的,因為稀缺,會使得爭奪生活必需品的斗爭死灰復燃,從前骯臟的生意就可能再次復蘇?!盵11]如果共產(chǎn)主義在實施中沒有發(fā)達的生產(chǎn)力和豐富的物質基礎,是不能長久的。

         

        李光耀和他的主要助手擁護社會主義,至少在初期是如此。不過,他們也是現(xiàn)實主義者,對社會變革和道德改造的烏托邦計劃保持高度警惕。因此,不足為奇的是,在新加坡不幸的開端之后,他們覺得最緊迫的任務是推動經(jīng)濟發(fā)展以支持人人享有美好的物質生活,這是培養(yǎng)強烈的愛國熱情和關愛他人的行為的必要條件。一旦滿足了基本需求,新加坡就可以成為一個“要求更高層次的感情的國家。這種感情是對國家和人民的愛,是一種歸屬感和身份認同,是以忠誠、犧牲、甚至獻出生命來回報國家的決心?!盵12]

         

        1960年代初期,很少人會預測新加坡的經(jīng)濟能成功。1960年代的新加坡以暴力和動蕩為特征,其課本一再強調“英國軍事基地撤出后的經(jīng)濟災難、華人和馬來人的種族暴亂、印度尼西亞總統(tǒng)蘇加諾推翻新成立的馬來西亞聯(lián)邦的“馬印對抗”(Konfrontasi)、華人學生游行示威抗議征兵等議題,當然還有新加坡被趕出聯(lián)邦的傷心、痛苦和失望等。[13] 但新加坡成功了,正如李光耀回憶錄的標題顯示的“從第三世界晉升到第一世界”。在20年的時間里,新加坡從骯臟落后的亞洲港口變成了流光溢彩的現(xiàn)代化大都市和重要的制造業(yè)中心,為國民提供就業(yè)機會和高質量的住房、醫(yī)療保險和教育機會。[14]

         

        我妻子宋冰在我們到達新加坡后不久就找到一份工作,為新加坡內閣撰寫中國司法改革的報告。她在為一家智庫工作,當時的名字是“東亞政治經(jīng)濟研究院”,院長是吳慶瑞博士。吳博士幾次邀請我們共進晚餐,令我們深感榮幸。他是一個令人尊敬的人,頭腦聰明,談吐優(yōu)雅,富于個人魅力。他有很多增強新加坡人創(chuàng)造性的點子,有時候甚至到了怪異的地步,要是能看到進餐的客人會怎么使用這些觀點就好了。吳在1980年代后期和1990年代初期曾數(shù)次到中國訪問,富有遠見地看到那里的巨大發(fā)展?jié)摿?。他是一個善于聆聽的人,雖然一旦下了決心后往往堅持己見。他曾經(jīng)提議改造辦公室,一個室內裝修設計師提出了反對意見,但吳不耐煩地說“就這么定了?!鞭k公室就是按照吳的要求進行裝修改造的。

         

        吳博士被廣泛看作新加坡經(jīng)濟奇跡的設計師。[15]在1959年選舉前,他已經(jīng)制訂了新加坡經(jīng)濟戰(zhàn)略的綱領。在被任命為財政部長后,吳博士建立了經(jīng)濟發(fā)展局,旨在為在新加坡辦廠的本地和外國投資者的項目提供財政支持。

         

        到新加坡后不久,我們就在裕廊西得到政府補貼的公寓。大學房管科的官員告訴我們那是斜屋脊多元文化區(qū)域,但對都市年輕人來說并不是理想的地方。我們的公寓周圍是公屋區(qū)和工廠,往返學校需要一個小時。一年后,我們被允許住得離學校更近一些,因為我眼睛一再受到感染,醫(yī)生把疾病歸咎于環(huán)境污染。

         

        經(jīng)濟發(fā)展局早期最著名的工程是把大片空地和荒地打造成工業(yè)園的裕廊計劃。經(jīng)濟發(fā)展局在任何客戶到來之前花費大筆金錢建設基礎設施。[16]當時,批評家們把這些工程稱為“吳的蠢事”,但最終它由于為后來的經(jīng)濟發(fā)展奠定了基礎贏得人們的稱贊。

         

        吳博士還推動依靠出口制造業(yè)而不是進口替代的投資政策。其思路是依靠經(jīng)濟發(fā)展局在新加坡之外尋求愿意把制造業(yè)設施落戶新加坡的企業(yè)家,從新加坡向外出口產(chǎn)品。與此同時,國家實施開放外國投資的戰(zhàn)略是有創(chuàng)新意義的。正如李光耀用他典型的坦率語言所說的“當然,流行的理論是跨國公司是廉價勞動力和廉價原材料的剝削者,會榨干我們的血。我們沒有原材料供他們剝削,我們擁有的只有勞動力。別人都不愿意被剝削,所以,如果他們愿意剝削我們的勞動力,為什么不呢?我們歡迎他們。不管他們是否剝削我們,都要學會如何為他們工作,這是我們從前從來沒有學過的東西?!盵17]

         

        2009年9月,我遇見了老朋友蔡明發(fā),他現(xiàn)在是新加坡國立大學社會學系主任。他開一輛漂亮的跑車去接我,不過我們還是去工人階級街區(qū)品嘗當?shù)匦〕浴L鞖庋谉岢睗?,但是在陰涼處很舒服,我們悠閑地邊喝冰鎮(zhèn)啤酒邊聊天,痛快地玩了幾個小時。我認識到在新加坡可能不適合“逛街”這種研究方法。在這熱帶氣候下,沒有人會把逛街當成享受。街市就是社交生活的核心:這是朋友聚會的地方,人們可以談天說地或議論政治掌故。[18]蔡明發(fā)解釋說,1960年代幾個偶然的歷史因素解釋了為什么新加坡沒有發(fā)展成為自由國家。冷戰(zhàn)、越南戰(zhàn)爭、印度尼西亞的屠殺華人、新加坡的種族暴亂等都成為政治精英手中可以依賴的東西,使他們有能力使用暴力手段鎮(zhèn)壓其他權力源頭。但是我納悶,這是真正必要的嗎?香港在1960年代也遭遇巨大的挑戰(zhàn),如文革期間暴力極端分子引爆炸彈,但政府并沒有上街鎮(zhèn)壓,仍然成功發(fā)展了經(jīng)濟。正如任何一個優(yōu)秀的馬克思主義者都會說的那樣,不同政治后果的一個關鍵解釋或許在于不同的經(jīng)濟模式。

         

        要在一個偏遠的并不好客的小城市國家投資,跨國公司只有在獲得穩(wěn)定和安全的投資環(huán)境的承諾后才愿意剝削它的勞工。但是在1960年代初期,左翼政治運動和新加坡的獨立工會組織非常強大,他們并不一定歡迎被剝削的機會。而且,人民行動黨想更多控制勞工以便實施長期的發(fā)展規(guī)劃,比如它要求雇員把35%的工資存入中央公積金(雇主被要求投入中央公積金相當于工人工資的5%的資金),這給予政府相當多的現(xiàn)金儲備去進行都市開發(fā)、公共房屋和基礎設施的更新改造。[19]

         

        1991年,我的同事和朋友教授神經(jīng)心理學的年輕講師徐順全決定加入反對黨。李光耀作為總理已經(jīng)下臺(雖然作為內閣的高級部長仍然在發(fā)揮影響力),年輕的部長楊榮文回顧說,曾經(jīng)有民主和公民社會的討論,玩世不恭者稱這個階段是新加坡的布拉格之春。徐順全博士無論走到哪里都吸引大批的人群,毫無疑問這令政府感到擔憂。他在我所在的大學發(fā)表演講,房間里擠滿了人,在氣勢上明顯戰(zhàn)勝了人民行動黨的議員文達星(在法庭上繼續(xù)和徐順全斗爭)。不久,徐順全博士就被系主任兼人民行動黨議員解聘,理由是濫用科研基金。我的許多同事對此感到憤怒,但我們非常害怕,也沒有任何舉動,這是令人感到壓抑的時刻。幾個月后,我偶然發(fā)現(xiàn)丹尼斯·約瑟夫·恩萊特寫的一本文筆優(yōu)美的書,題目是《乞丐教授》。作者描述了1960年代初期他因為發(fā)表作為英語教授的就職演講而遭到人民行動黨部長公開批判的經(jīng)歷。好多人加入到聲援這個大學教授的活動中,數(shù)百名老師聚會支持他保護言論自由的事業(yè)。但在徐順全博士的案例中,沒有一個學校老師公開為他辯護。我的大學怎么啦?我納悶。

         

        新加坡這個故事的黑暗面在于李光耀領導的人民行動黨開始鎮(zhèn)壓其他派別,尤其是反對黨和工會組織等可能威脅到他們的經(jīng)濟發(fā)展計劃的政治力量。

         

        就在我和蔡明發(fā)會面的當天,《海峽時報》發(fā)表了有關一本新書《穿白衣的人》的報道,該書討論了人民行動黨在1960年代的政治斗爭。第一次有人引述李光耀的話承認把“共產(chǎn)黨”標簽貼在眾多政治對手身上,他們推動左翼政治活動,但不一定是正式入黨的共產(chǎn)黨員。

         

        1961年,人民行動黨的左翼從黨內分裂出去成立了社會主義陣線。兩個反對派群體開始主導政治場景,使得人民行動黨和親政府的新加坡全國總工會(NTUC)為一方,社會主義陣線及其附屬機構新加坡工會聯(lián)合會(SATU)為另一方。1961年的兩次附屬選舉后,人民行動黨只是以非常微弱的多數(shù)保住了政權。在這種時候,正如卡爾·特羅說的,有可能的情況是該黨“開始計劃被稱為‘冷藏行動’的政變”[20]。1963年2月3日,安全部隊出動悍然拘捕了將近150名記者、學生領袖、勞工積極分子、反對派政客。在沒有提出指控也沒有審判的情況下把他們關押在歐南路監(jiān)獄糟糕的條件下三個多月。政府求助于殖民地時代遺留下來的內部安全法案,人民行動黨承諾要廢除該法案,但至今仍然在實施。社會主義陣線附屬的新加坡工會聯(lián)合會因為注冊申請遭到拒絕而被依法禁止存在,親政府的新加坡全國總工會成為主要受益者。李光耀解釋說,好戰(zhàn)的工會組織的目標不是“解決經(jīng)濟和發(fā)展問題而是制造更多問題,這將造成更多的失業(yè),國家會陷入崩潰。如果經(jīng)濟正常運行,該制度占上風,共產(chǎn)主義就不會得逞。無休止的罷工、怠工、靜坐和各種示威游行將阻撓經(jīng)濟,延緩其發(fā)展速度。在馬來西亞之后,將開始大清洗。如果你呼吁政治罷工不去投票,你將被撤銷注冊,失去合法地位。[21]實際上,好戰(zhàn)的工會組織受到極大限制,基本上被禁止參與政治活動[22],若在民主背景下,這些措施即便不是不可能的至少也是很難實施的。在人民行動黨近乎壟斷的政治權力控制之下,該經(jīng)濟模式持續(xù)了幾十年。

         

        在1985年經(jīng)濟陷入衰退之后,新加坡政府決定從依靠廉價勞動力的制造業(yè)退出,增加對中小企業(yè)的依賴來刺激投資和就業(yè),但是新企業(yè)往往是與政府領導下的公司合作的中小企業(yè),結果是政府控制和卷入的中小企業(yè)實際上增加了許多。[23]并不令人吃驚的是,獨立工會組織遭到的限制仍然存在,目的在于確保本地和外國經(jīng)營者的穩(wěn)定。政治壓迫更加零散,但在迫使持不同政見者閉嘴方面還是非常有效。李光耀的話非常說明問題。他解釋說,政府需要“大棒”以便管理,不需要“使用太多。對大人物用一兩次大棒,其他人就會注意到了?!盵24]

         

        政府用它的社會福利途徑為其控制民主政治的行為辯護。它提供了大規(guī)模的自籌資金的公共房屋項目、自籌資金的養(yǎng)老金、基本免費的教育,但是正式勞動力之外的人沒有失業(yè)保險、公費醫(yī)療或國家資助的養(yǎng)老金。[25]主要考慮是國家資助的福利項目將延緩經(jīng)濟發(fā)展速度,從長期看是無法持續(xù)下去的。李光耀非常明確地指出,反對派運動企圖“破壞銀行”,隱含的意思是使用“大棒”對付他們是合法的?!澳愕门c這些人斗爭,他們不僅決心不再繼續(xù)投資,而且把已經(jīng)儲蓄的錢拿來養(yǎng)貓。如果一個選民天真地相信可以做這些事情,你就是在破壞銀行?!盵26] 這里,民主政治將破壞人民行動黨發(fā)展經(jīng)濟的機會。

         

        人民行動黨為了經(jīng)濟目的干預“私人”生活也是臭名昭著的。從受教育的母親的經(jīng)濟獎勵到禁止銷售口香糖,人民行動黨已經(jīng)顯示在追求繁榮中對日常生活細節(jié)的干預幾乎無所不在。再次,李光耀對政府的做法直言不諱,“如果不干涉?zhèn)€人事務的話,我們將不能取得經(jīng)濟進步。與誰做鄰居、如何生活、說什么語言、聲音多大、怎么吐痰等全由我們說了算,不要考慮人民的想法?!盵27]新加坡記者契連·喬治用令人印象深刻的比喻點明了新加坡發(fā)展模式的結果“新加坡是個空調國家,是一個安逸舒適與中央控制獨特結合的社會,人們精確把握了環(huán)境,付出的代價是犧牲了個人自主性。”[28]

         

        為什么這很重要呢?或許新加坡人不像美國人那樣看重個人自主性。正如李光耀說的,新加坡人“很少懷疑,崇尚社會利益優(yōu)先于個人利益的社群主義價值觀的社會比美國的個人主義更適合他們。”[29]但問題在于,政治壓迫破壞社群主義的目標,意味著它實際上推動以自我為中心的個人主義而不是對國家整體的承諾。即使偶爾使用“大棒”對付反對派政客如徐順全也是在向社會發(fā)出不愛國的信號,“在新加坡,最好專心做自己的事,悶聲發(fā)大財,把政治留給政客去搞吧?!盵30]難怪,根據(jù)最新的一次民意調查,“在談到參與政治行動的時候,無論是請愿書簽名還是參與靜坐或合法的游行示威,新加坡人都是最冷漠的。在政治參與的所有這三個方面新加坡人都是五個東亞鄰居中排名最靠后的。”[31]

         

        大部分人對政治壓迫的反應是變得冷漠,不過也有些人會變得沮喪,只好到其他地方尋求機會,結果新加坡一直在喪失一些最優(yōu)秀的人才。2007年對新年破年輕人的調查顯示,一半以上希望移民到其他國家。許多人尤其是向上流動的已經(jīng)開始行動了。新加坡的平均人才外流率是每千人26.11,這是世界第二高,至少部分歸咎于限制性的政治環(huán)境以及規(guī)則和法律過于嚴厲。[32]政府其實也意識到了這個問題,前總理吳慶瑞說“我們給予新加坡人的教育越多,為他們創(chuàng)造的機會越多,他們就有越多的國際流動性,他們擁有從建屋發(fā)展局(HDB)得到的廉租房越多,就越有錢在澳大利亞買更便宜的房子。新加坡人會扎根新加坡嗎?會有足夠多的新加坡人留在這里確保國家的長期生存嗎?我把這個問題留給那些只能共安樂不能共患難的新加坡人,他們享受了新加坡的一切好處,卻要在國家遇到小風浪的時候收拾行李乘飛機離開。[33] 政府做出的回應是吸引外國人才,但多數(shù)新加坡人相信外來人才“在危機時刻是不會效忠國家的。”[34]

         

        根據(jù)要求,我向系主任提交了“政治理論入門”課程的閱讀書目。他把我叫到辦公室,告訴我多講一些社群主義而不是自由主義和女性主義,強調說我不應該給一年級學生講約翰·斯圖亞特·穆勒,因為他們還沒有達到理解所需要的成熟程度。很自然的,這使我偏偏要對著干。我講解了穆勒的《論自由》,確保給全班同學閱讀了最后一段話:

         

        一個國家的價值,從長遠看,還是構成這個國家的個人的價值。一個國家若只圖在管理技巧方面或者在與企業(yè)經(jīng)營細節(jié)相似的實踐上做得較好一點,卻把國民心智擴展和提高的根本利益向后推遲;一個國家若阻礙其國民的成長以便把他們變成它手中更加馴服的工具,即使為了良好的目的;那么,這個國家將發(fā)現(xiàn),依靠這些卑微小民不可能完成真正偉大的壯舉;它不惜犧牲一切而實現(xiàn)了的機器的完美,為了機器可以更順暢的運轉而寧愿撤去了根本動力,到最后卻發(fā)現(xiàn)機器因為沒有動力而成為一堆廢鐵。

         

        當政治壓迫和徹底的家長制結合起來,即使出于為了公民現(xiàn)有和未來福利考慮的好心,人民也可能變得更加追求物質享受,缺乏公共精神。新加坡社會學家郭建文引用托克維爾的話哀嘆新加坡出現(xiàn)的情況:

         

        【在“開明專制主義”下,公民】被強大的監(jiān)護力量所控制,政府竭力去滿足他們的愿望,控制他們的命運。政府愿意為了他們的幸福而努力工作,但是它成為那種幸福的唯一代理人和仲裁者:政府為公民提供安全,監(jiān)督和供應必需品,為娛樂提供方便,為他們排憂解難,指導工作,管理財產(chǎn),分配遺產(chǎn)。讓人民免于思考的麻煩和生活的苦惱,人生還剩下什么呢?[35]

         

        求助于托克維爾,郭進一步指出這種政權下的民眾將缺乏對同胞的信任,缺乏對公共事務的興趣,當然也沒有為了公共利益而犧牲個人利益的愿望。相反,“公民”將把注意力集中在私人生活的物質利益方面,這再次對政府有利?!叭巳硕紵嶂园l(fā)財,已經(jīng)有錢的人考慮如何保住財富。專制主義的本質正是鼓勵這種欲望,傳播這種破壞性。雖然這令國民道德水平下降,但這是專制主義的保障,因為它能把人們的注意力從公共事務上轉移開來?!盵36]

         

        新加坡人熱衷物質享受已經(jīng)不是秘密。前外交部長拉惹勒南曾描述新加坡的民眾意識形態(tài)是“拜金主義”,[37]按照前總理吳國棟的說法,對新加坡人來說,“不購物的人生是不完整的”[38]。新加坡人的夢想通常被描述為“五個C”:職業(yè)、公屋、轎車、俱樂部、和信用卡。在最近的一次調查中,50%的新加坡人暗示他們對國民身份不感興趣,只要能發(fā)財就行。[39]

         

        在裕廊西,妻子和我與我們社區(qū)一個說漢語的商店店主成為好朋友。她討厭人民行動黨,尤其討厭李光耀,投票支持反對派---工人黨。問題不在于她工作賣力卻工資低廉,而是常常因為政府檢查員和政府反對落后的中國方言的宣傳而感覺低人一等。我們覺得她善良聰明。我們和她的朋友一起慶祝中國節(jié)日,她也成為我岳父母的好朋友。我曾經(jīng)計劃在上次旅行時去看望她,但她母親最近剛剛去世,她不愿意離開家,這是傳統(tǒng)儒家服喪禮儀的要求。

         

        新加坡確實創(chuàng)造了經(jīng)濟奇跡。今天,它是世界人均GDP第五名。其經(jīng)濟模式被許多發(fā)展中國家所借鑒,讓千百萬人擺脫貧困。即使“共產(chǎn)主義”國家如中國也遵從新加坡模式依靠跨國公司輸入資本,提供就業(yè)機會,提高管理水平。新加坡?lián)碛?500億新加坡元儲備以防“不時之需”(2009年全球金融危機后,新加坡政府做出前所未有的決定---減少國家儲蓄。)

         

        但是像多數(shù)奇跡一樣,新加坡的經(jīng)濟奇跡也是海市蜃樓。在馬克思主義者看來,問題是人們仍然被當作經(jīng)濟生產(chǎn)力的工具,他們工作時間長,把工作當作生存手段而不是生活需要(即使老年人也有很多外出工作以便新加坡在國家經(jīng)濟競爭力優(yōu)勝劣汰的斗爭中保持領先:新加坡勞動力中65歲以上的老人比例在1993年到2003年間增加了57%,雖然只有5%的新加坡人愿意在65歲退休年齡之后工作)[40]。在自由派看來,問題是政府的高壓手段限制了個人自主性和創(chuàng)造性。在社會民主派看來,問題是缺乏國家資助的福利,造成弱勢群體的痛苦和收入不平等的巨大差異(2006年,新加坡在收入不平等方面排名在全球105名,與布隆迪和肯尼亞并列;將近30%的家庭不能賺取達到最低生活水平的收入。)[41]在社群主義者看來,最深刻的問題是專制獨裁和家長制政權支持的經(jīng)濟模式鼓勵以自我為中心的個人主義而不是具有公共精神的國家承諾。契連·喬治說得好,“新加坡的悲劇不是缺乏理想主義而是它系統(tǒng)地獎勵熱衷個人主義的多數(shù)派,打擊具有社會公共意識的少數(shù)派?!盵42]難怪李光耀逐漸認識到新加坡人需要“另外30、40、50年”才能養(yǎng)成國民對國家整體的感情。[43]他沒有說到的是,正是其政治體制應該為進步緩慢負責。

         

        多元種族主義的價值

         

        去年在翻閱幾個舊箱子的時候,我偶然發(fā)現(xiàn)1990年申請在新加坡國立大學求職時寫的“目標宣言”影印件。我寫的是“我對新加坡的多元文化主義經(jīng)驗印象最為深刻。在魁北克,法裔加拿大分裂主義者運動仍然非?;钴S,法裔加拿大人和英裔加拿大人的緊張關系仍然時常爆發(fā)。但新加坡成功地完全消弭了民族沖突。在1960年種族暴亂后不到30年的時間里,不同文化族群和諧平等地共處。我計劃學習和研究新加坡人的經(jīng)驗?!蔽以谧x到它時禁不住笑出聲來,心想“我在焦急地尋找工作,我真的相信我寫的東西嗎?”我知道第一次來到新加坡的時候我非常天真。每次我說話,一個同事都會說“他是新來的。”但是我真的那么天真嗎?

         

        新加坡是多民族社會,英國殖民政權把社會分成固定的種族類別和俗套,并一直持續(xù)到今天。[44] 眾多群體并不總能很好地相處。1854年,不同中國方言區(qū)的人之間的暴亂持續(xù)了12天,造成500人傷亡。[45]一個多世紀之后,1964年,華人和馬來人之間的暴亂造成36人傷亡。

         

        一個外交官朋友告訴跟我談到他和新加坡一個部長的會面。他稱贊新加坡維持種族和平共處的努力,但這個部長笑了笑,說“沒有那么神秘。你需要做的只是把槍放在這里(指著桌子下面)”

         

        從那以后,人民行動黨開始嚴厲鎮(zhèn)壓有可能引發(fā)暴亂的“民族沙文主義”的任何表現(xiàn)。區(qū)分維護和平的“大棒”和用來獲得人民行動黨權力的“大棒”并不總是很容易。在1990年代中期臭名昭著的案例中,大眾喜歡的反對派政客鄧亮洪被迫離開新加坡,因為人民行動黨指控他是中國沙文主義者[46],但是自上臺以來,人民行動黨通過一系列旨在防止種族矛盾出現(xiàn)的法律,成功地阻止了民族沖突的爆發(fā)。宗教尤其是伊斯蘭教受到特別控制。前總理吳作棟說,“一旦宗教卷入,如果燃起大火,就無法撲滅了。我們非常擔心這種事。”[47]基本想法就是讓不同宗教信徒分開的權宜之計,而不是靠宗教對話和相互理解最終建立更強烈的國家共同體意識。

         

        但是,在宗教領域之外,人民行動黨確實推行了融合政策。主要目標是遏制狹隘民族主義思想,促進民眾對建立在安全和繁榮基礎上的新加坡國民身份的認同。因此,它采取了“多種族主義”的建國原則,意思是不同族群在社會環(huán)境中混合,同時維持各自獨特的文化習俗,相互平等和睦共存。其中一個融合政策是被稱為建屋發(fā)展局的全國公共房屋項目。在建屋發(fā)展局公寓建造之前,人們居住在相對分散的同質性民族聚居區(qū)內。為了形成“種族和諧”的局面,政府強制推行房地產(chǎn)的種族融合。政府“通過清除擅自占用土地建房,把它們改造成為高密度的高層建作為公共房屋供居民居住,從而打破從前的種族聚居區(qū)。不同的種族按一定比例被分配進入每幢公屋和每個公屋區(qū)。結果,每個公屋區(qū)將反映新加坡總人口的種族構成比例:大概75%華人,17%馬來人和8%印度人?!盵48] 融合性房屋政策有明顯的劣勢,如把人們從種族社區(qū)連根拔起,打破了種族間隔,提高了“雜合”家庭的成本,讓少數(shù)族群更難進行自己的宗教活動(如建屋發(fā)展局公寓中的廚房緊挨著廁所的設計是殖民地華人商品房流傳下來的,這讓印度教徒難以遵從傳統(tǒng)的清潔禮儀)[49],不過這也幫助解釋了自人民行動黨上臺以來不同種族群體之間沒有暴力沖突的原因。生活在公共補貼的房屋中的居民獲得一種所有權的意識(今天85%的人住在建屋發(fā)展局公寓中,其中80%的人對公寓有99年的租期),這意味著現(xiàn)代大部分新加坡人與國家繁榮有密切的利害關系,這是國家建設的重要支柱之一。

         

        我花費了一段時間才贏得學生的信任。到最后,學生不再緊張了,尤其是在我的辦公室的小組學習時。在離開新加坡之前不久,我問幾個學生萬一發(fā)生戰(zhàn)爭,有多少人愿意為國犧牲,沒有一個學生給出肯定的回答(一個學生說他愿意做出犧牲,但這是為了家庭而不是國家)。

         

        另外一個融合措施是國民服役。李光耀對新加坡能否獨立地保障自己的安全沒有信心,吳博士說服他要建造國家軍隊并實施強制性的服役制度。新加坡在面對安全挑戰(zhàn)時確實有一個模范---以色列。作為被可能充滿敵意的、穆斯林占絕對優(yōu)勢的大國鄰居包圍下的小國,新加坡求助于以色列的指導。李光耀說“我們在世界這個地方為自己的命運而奮斗,任何人若認為我們好欺負,我說:那就從我的尸體上踏過去。我們選擇以色列的模式,具體地說,把每個男孩和女孩都訓練成紀律嚴明、驍勇善戰(zhàn)、保家衛(wèi)國的軍人或許是必要的。”[50] 李光耀政府邀請一群以色列軍事顧問(偽裝成墨西哥人以避免讓穆斯林鄰居感到窩火)為新加坡國防軍提供秘密訓練。1967年,新加坡實行了以色列風格的強制服兵役政策。但是,國民服役作為融合工具的有效性非常有限,只有男性被征召入伍(和以色列不同),馬來人入伍的數(shù)量很少,因為不相信在與鄰居發(fā)生戰(zhàn)爭時他們會為新加坡而戰(zhàn)[51](雖然現(xiàn)在國防軍對馬來人更開放了)。而且,新加坡(和以色列不同)自獨立以來沒有打過仗,尤其是私下里,人們常常懷疑國防軍的價值。正如《海峽時報》專欄作家郭伯松說的,“非常清楚,人們對保家衛(wèi)國抱著一種玩世不恭的態(tài)度。無論是老板還是沒有利益關系的旁觀者,我看到他們都不僅對國防軍的犧牲不屑一顧,而且顯然沒有任何的愛國情感?!盵52]

         

        至于語言,人民行動黨覺得它必須做出更加不得人心的決策。在1960年代初期,它決定確立四種官方語言(馬來語、漢語、泰米爾語和英語),以馬來語為國語。新加坡的未來是在與馬來亞組成聯(lián)邦的背景下提出的,非馬來人被鼓勵去學習馬來語。馬來人作為本土人主要是從象征意義上在憲法中得到特別承認。[53]但是在1965年獲得獨立后,人民行動黨偏離了“以馬來人為中心的”民族和語言政策,但它不能創(chuàng)造一個新的身份認同,若以漢語和中國文化為中心可能引起嚴重的國內種族關系緊張并招致鄰國的批評甚至入侵。因此,政府決定推動以英語作為主要的教育語言,以“母語”作為第二語言。英語具有國際商業(yè)和貿易的語言優(yōu)勢,因此英語的推廣和應用為新加坡帶來競爭優(yōu)勢。英語的推廣也是包括多數(shù)族群華人在內的所有族群的共同愿望。李光耀明確指出新加坡的語言政策是與多數(shù)原則沖突的:

         

        如果我們選擇漢語,支持漢語,我們如何謀生呢?如何適應這個區(qū)域適應這個世界呢?我們沒有辦法生活。但華人都想要漢語。如果我們投票,就得遵循那個政策。所以,當人們說“啊,問人民吧!”這是孩子氣的廢話。我們是領袖,我們知道后果如何。他們說,人們自己會思考?你真的相信一個小學沒有畢業(yè)的家伙知道他對語言、文化和宗教等問題上的本能回答的后果嗎?但我們知道后果,我們可能挨餓,可能面臨種族暴亂,可能陷入分崩離析的境地。[54]

         

        當然,推廣英語的語言政策也符合人民行動黨領袖的利益。一方面,他們是相對享有特權的接受英語教育的新加坡少數(shù)菁英,在英語環(huán)境中他們的權力將更加鞏固。楚明偉認為人民行動黨可以利用接受英語教育的人挫敗接受漢語教育的人,摧毀說漢語的工人階級政治反對派。[55]

         

        雖然這些專制措施---打破民族聚居區(qū)、強制性服兵役、推廣英語教育剛開始很不受歡迎,但是這些政策逐漸被大多數(shù)人所接受。到了1980年代中期,大部分新加坡人已經(jīng)很舒服地使用英語作為教育和政府管理的媒介,少數(shù)人主張重新劃分民族聚居區(qū)?;蛟S,國家建設真的接近成功的邊緣。

         

        2009年9月。我與蔡明發(fā)在小吃街邊吃邊聊幾個小時后,另外一個朋友,政治理論家本杰明王參加到我們的對話中。本杰明王和蔡明發(fā)相互熱情地打招呼,然后用新加坡人口音很重的英語交談,這種口音讓我覺得很親切,因為它讓我想起魁北克法裔加拿大人說英語的方式。在喝了更多冰鎮(zhèn)啤酒后,我問本杰明王新加坡政府在什么事情上還可以做得更好。他說政府應該放松對文化和語言的管理。他指出多倫多比新加坡的文化更加多元,他在那里讀博士,不同族群的人一般來說相處得很好。不像我們這里必須說新加坡英語這種“雜合語言”或被迫適用不同的種族劃分,這等于時刻提醒我們語言和文化差異并讓我們覺得低人一等。

         

        在這一點上,政府可以放松管制和文化重塑,允許更自然的表達和演化。另外,政府如果不是消除強制性的服兵役,或許可以逐漸減少,逐漸采用哥斯達黎加的去軍事化模式而不是繼續(xù)以色列模式。它還可以推行包容性更強的融合政策,如新加坡年輕人(無論男女)需參加一年強制性的公共服務項目。整個過程將伴隨著政治自由化和更多言論自由,因為政府不再需要高壓手段實現(xiàn)國內和平。

         

        但是歷史選擇了另外一個方向。人民行動黨決定優(yōu)先選擇民族身份,尤其是華人語言和文化。他開展了“說普通話”的運動,鼓勵新加坡華人在社會場合使用普通話而不是方言。在教育上,政府更多強調母語教學,每個“種族”的孩子必須在學習英語之外學習“母語”(雖然政府后來認識到雙語政策有點要求過高,所以在大學入學考試中降低了語言要求)。1980年代后期,政府在中小學也推動宗教教育,基本上是不同族群對應不同宗教。引起爭議最大的是,政府推動以民族為基礎的福利,通過廢棄全國性組織負責各民族弱勢者的觀點,而是采取以民族為基礎的福利體制,各自照顧“自家”窮人。

         

        有必要問一下為什么政府的官方話語和政策在1980年代后期及1990年代初期發(fā)生民族轉向。最寬厚的解釋是新加坡領導人是受經(jīng)濟動機的驅使。他們在1980年代后期有足夠的先見之明預測到中國經(jīng)濟和政治崛起,所以新加坡決定應該強調其“中國性”以便在國際市場上維持這種比較優(yōu)勢。結果,中國成為新加坡第三大貿易伙伴和最大投資目的地,兩國在2008年后期簽訂了自由貿易協(xié)定。

         

        重新強調民族性的另外一個可能理由是李光耀的個人性格,其他“締造者”(失去政治影響力)不能像從前那樣多地限制李光耀的個人喜好。[56]李光耀從來不隱瞞其世界觀“你知道存在一些天生的偏見。我并不假裝自己沒有偏見,我也有偏見。如果我的一個兒子回家后說‘我結識了這個美國女人,她是我在美國認識的’,我的第一個問題是她是什么膚色?”[57]他也非常清楚地說,他自己的種族身份認同隨著年齡的增長而不斷增強。“人人都知道我們離真正的正宗的新加坡華人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我現(xiàn)在比30年或40年前更有中國性的理由之一是學習和讀書及年齡增長的結果,我認識到人性沒有改變。”[58]或許他逐漸“認識”到那些根深蒂固的偏見其他人也有。隱含的意思是,最好和他們一起工作而不是提出建立在人們可以超越自身局限性的烏托邦假設基礎上的政策。

         

        以民族為基礎的福利一直遭受批評,因為它增加了跨族婚姻子女的成本,他們被迫進入政府劃定的類別中去。[59]而且,民族群體名義上的平等往往掩蓋了法律平等往往有利于眾多富裕華人的事實。[60] 因為人口少和經(jīng)濟狀況低劣,馬來人沒有同樣的能力幫助相對窮的馬來人,所以族群之間的不平等即便沒有擴大也仍然持續(xù)存在。[61]

         

        1992年,學校安排我上大課“政治理論簡介”(300多學生)。我是接替一個只依靠西方材料的僑民,所以決定在課程中更多承認亞洲文明的內容。該課程開始討論的主題包括“沒有道德的政治”,但我沒有選擇馬基亞維里,我覺得選用中國古代思想家韓非子(公元前280-233年)更好。他是一個深刻的玩世不恭的現(xiàn)實主義政治鼓吹者,被認為是中國政治思想中的法家奠基人。我在課堂上使用多數(shù)學生都懂得的韓非子原文中的漢字。在本課程的第二部分“沒有政治的道德”中,我討論了無政府主義思想家的觀點,同時特別提到了道家思想家的觀點。在最后一部分“道德與政治”中,我引用了亞里士多德和穆勒的觀點,但同時也討論了孔子的觀點。我希望學生會贊賞我在課程中納入更多亞洲觀點的嘗試。

         

        在我最后一次上課前不久,一個學生從辦公室門下塞進來一張字條,上面的用語很不友好。該學生指控我有種族主義傾向,具體地說就是贊美中國思想家,貶低少數(shù)民族的文化貢獻。我試圖在課堂上反駁這種指控,但新加坡一個同事和朋友指出我也有部分責任,因為我只討論了中國思想家的貢獻。問題不在于我實際上是否支持他們的觀點,僅僅在課堂上呈現(xiàn)這些內容就已經(jīng)顯示我是在認真對待它們。從課程大綱中排除穆斯林或印度思想家的貢獻,我送出的隱含信號是他們的觀點不重要或沒意思,至少馬來人學生和印度教學生會這么看。我使用漢字的做法進一步讓少數(shù)民族學生感到疏遠,因為他們看不懂。后來,我通過納入伊斯蘭和印度傳統(tǒng)經(jīng)典中的相關讀物,并堅持在課堂上使用英語以試圖糾正這種偏見。

         

        結合新加坡各地張貼的“說普通話”的標語和李光耀公開為“強大的中國價值”能夠和應該影響非華裔新加坡人的觀點辯護,對相對富裕的華人多數(shù)族群有利的事實使新加坡少數(shù)族群的政治疏遠感更加強烈。[62]作為回應,人民行動黨采取措施提高少數(shù)族群政治代表的數(shù)量,如實施集體選舉區(qū)制度確保選民投票選舉的多席位選區(qū)中至少有一位少數(shù)民族代表。但是這些措施也旨在鞏固人民行動黨對權力的把持。在1977年選舉前不久政治動機被表達得非常清楚,人民行動黨增加了集體選舉區(qū)制度的規(guī)模從四席增加到六席,但并沒有增加少數(shù)民族的代表。

         

        顯然,這種以民族為基礎的政策從國家建設角度看似乎問題特別大,因為政府非常有效地批準了對一個族群而不是對國家的依戀。正如反對派政客徐順全指出的,“這些以種族為基礎的社區(qū)將變得越來越內向,他們關心的問題將更加狹隘和區(qū)域性,在此情況下,怎么能培養(yǎng)強大的國民精神呢?”[63]從新加坡敏感的地緣政治背景看,值得進一步探討其政治動機,這或許有助于解釋它對民族性尤其是中國性的強調。不管在國家建設上會付出什么代價,新加坡呼吁對亞洲文化的自豪感與不那么民主的鄰國領導人的利益碰巧吻合,所以在這方面可擔憂的事并不多。

         

        協(xié)議履行幾年后,我參加了新加坡國立大學的一個主要由新加坡著名外交官和公共知識分子參加的座談會。討論的題目是“東南亞為什么比東南歐做得好?”當時印度尼西亞在蘇哈托總統(tǒng)領導下政治穩(wěn)定,南斯拉夫則分裂成沖突不斷的民族部落,他的答案是基本上專制政權有助于獲得和平并為經(jīng)濟發(fā)展打下基礎。(蘇哈托政權幾年后垮臺,印度尼西亞成為新興民主國家)我對西方政治說教強烈反感,可我非常討厭發(fā)言者自鳴得意的語調,所以忍不住走到麥克風前說,我對比較政治也很感興趣,也在思考為什么新加坡成為除了少數(shù)石油豐富的海灣國家之外沒有采取政治民主的唯一發(fā)達國家。一開口講話我就后悔了,知道自己已經(jīng)落入大辯論家的陷阱。發(fā)言者回應說,我是擁有帝國主義心態(tài)的典型西方人,總認為民主對任何人都是最好的制度,我應該更多反省自己的偏見。很多聽眾熱烈鼓掌。

         

        對亞洲自豪感及其遺產(chǎn)的重新強調發(fā)生在蘇聯(lián)解體和自由民主似乎橫掃全球的時刻決非巧合。新加坡領導人開始擔心西方文化和價值觀尤其是政治民主思想的入侵。他們做出的回應是創(chuàng)建了“亞洲價值”觀,該術語就是為了挑戰(zhàn)西方的公民和政治自由。以亞洲價值觀名義提出的最常見的主張是需要犧牲這樣的自由以便滿足更基本的物質財富需求。[64]但是亞洲價值觀的說法很快遭遇批判性的審視。即使在發(fā)展的早期階段自由需要做出一些犧牲,為什么新加坡人均GDP已經(jīng)是最富裕的國家之一時,新加坡人還要繼續(xù)做出犧牲呢?這種論證是價值觀之爭還是在競爭性的善之間保持平衡的實證研究呢?像亞洲這么多樣化的地區(qū)共同擁有的價值觀到底是什么呢?民主的印度能分享這些價值嗎?作為對這些批評的回應,李光耀很快改變立場,宣稱他實際上指的是支持經(jīng)濟發(fā)展的擁有儒家傳統(tǒng)的東亞價值觀。但它們真的是“儒家”價值觀嗎?

         

        在離開新加坡后不久,我和一個著名的儒家支持者共進午餐,他在美國一重點大學教書。曾經(jīng)應邀在1980年代后期幫助設計新加坡學校的儒家倫理學課程(作為宗教倫理學課程的一部分,因為威脅到重新引起宗教沖突而最終被拋棄)并和李光耀有個人交往。我問起李光耀對儒家的興趣,這個學者連連嘆氣“他不懂,他根本就不懂?!?/p>

         

        儒家是豐富而多樣的傳統(tǒng),擁有一些共同的線索。在政治上,它強調依靠禮儀和道德典范而不是懲罰進行管理,追求和而不同、一個和平的沒有邊界的大同世界理想。而且,占主導地位的孟子一派認定,人性可以通過適當?shù)牡赖陆逃纳啤T缙谌寮业挠^點受到法家如韓非子的強烈批判,理由是松散的管理在充滿追求自我利益的政治行動者的危險世界里將引發(fā)災難。因此,需要通過法律和嚴酷的懲罰等手段來增強國家的力量。韓非子的目標幾乎就是徹底的國家控制,他一再強調道德考慮不應該成為干擾。難怪各國君主非常樂于接受這種觀點,公元前246年登上王位的殘暴的秦始皇吸收韓非的建議征服和控制了整個中國,成為秦朝第一個皇帝。秦始皇建造了長城(部分)和擁有大量兵馬俑的陵墓,還活埋了數(shù)千儒家學者并焚燒儒家書籍。這個王朝非常短命,但韓非的影響一直持續(xù)存在。

         

        所以,李光耀或許確實受到中國政治文化的影響,不過法家的影響或許更明顯。公平地說,李光耀還沒有殺掉一個政治對手,也沒有公開為殺害無辜民眾辯護,但他的“要么支配別人要么被別人支配”的玩世不恭論調[65]、他依靠嚴酷懲罰控制民眾生活的做法、他的缺乏仁愛以及嚴酷對待批判他的記者和反對派、還有他的“艱困的社會”和富國強兵的呼吁等等都說明李光耀是現(xiàn)代法家?;蛟S這就是為什么李光耀偏離了1980年代中期的建國目標和民族融合政策,那時候國家建設本來可以通過政治自由化而得到鞏固的。但李光耀需要強調種族分裂,因為沒有比這更好的來對付政治自由化訴求的辦法了。在他的心目中,目標是建造強大的國家而不是強大的國民。

         

        賢能政治的價值

         

        一封送到我母親在蒙特利爾的住址的平信通知我去參加新加坡國立大學政治系教師崗位的面試。我認真地準備這次面試,閱讀了政治理論中的經(jīng)典內容和最近的一些熱點議題辯論。我期待的是由一幫專家進行的面試,通過考察該領域的知識挑選一名最佳候選人。他們給我提供一張前往華盛頓特區(qū)的機票。下飛機后,我乘出租車前往信封上寫的地址。讓我感到吃驚的是,那里不是大學而是新加坡大使館。我被引領到樓上,更令我吃驚的是,接待我的人竟然是新加坡駐美大使。大使和我打招呼,并請我坐下。第一個問題:1985年你為什么前往古巴?我感到奇怪他是怎么知道的?到現(xiàn)在為止,我也沒有找到答案。我告訴他,那是麥基爾大學組織的學習熱帶農(nóng)業(yè)的旅行的組成部分。第二個問題:你是共產(chǎn)黨員嗎?我回答說,不是,我是社群主義者。這是一個質疑自由主義的個人主義傾向的政治理論。他似乎對這個回答感到滿意,說“希望你在新加坡過得愉快。”面試就這樣結束了。我對這個結果感到高興,但對面試過程感到困惑不解,一直在想,我是否真的配得到這份工作。我被錄用是因為我是最優(yōu)秀的候選人還是僅僅因為我擁護社群主義?

         

        新加坡政府是人民選舉的,但選舉過程并不民主,即使按民主的最低定義,即國家的最重要政治決策者是通過自由和公平的競爭性選舉選出來的。正如薩繆爾·亨廷頓注意到的,這樣的選舉只有在采取措施如保障言論自由、結社自由、新聞自由以及在反對派候選人和政黨能夠批評現(xiàn)任領導人而無需擔心遭到報復等情況下才是可能的。[66]但在新加坡,個人投票是編號的(政府至少在理論上能夠查出誰投票支持了哪個政黨,對那些可能投票支持反對派的人來說,這可能是一種限制性的影響力);有希望的反對派候選人遭到公開羞辱,以令人懷疑的理由令其破產(chǎn)或丟掉工作;政府還明確威脅要取消某些服務如公屋改造,如果該選區(qū)投票支持反對派的話。親政府的媒體很少為反對派提供時間或空間來表達觀點。不過,如果考慮到李光耀公開的反對民主的觀點,這些反民主做法不應該令人吃驚。他的兒子李顯龍是新加坡現(xiàn)任總理,提出了類似觀點“假如你在國會中有10個、15個或者20個反對派議員,我就不是花費時間思考新加坡的正確政策是什么而是要花時間思考用什么辦法搞定他們或收買支持者的選票?!盵67]

         

        在很多外國觀察家眼中,新加坡應該被貼上專制國家的標簽。但新加坡領導人并不接受國家只有民主或專制兩種的這個前提。相反,他們認為賢能政治的概念最好地描述了新加坡的政治制度??紤]到新加坡人口少,資源有限,國家應該由根據(jù)美德選擇最聰明和最有品德的人來領導,讓我們再次借用李光耀自己的話:

         

        新加坡是獎勵勤勞和美德而不是依靠天生的財富和特權的社會。精英根據(jù)人民的利益而把握國家前進的方向、制訂規(guī)劃、控制國家權力。我們就是在資源貧乏和有限的情況下,依靠這個群體創(chuàng)建社會組織,激發(fā)起全民的熱情和蓬勃發(fā)展的力量,創(chuàng)造出為國民提供亞洲第二高的生活水平的奇跡。這種頑強奮斗的精神是新加坡應該保持的?,F(xiàn)有計劃和實施的主要重擔落在大概300個重要人物身上,他們來自貧窮的或中產(chǎn)階級家庭,來自不同的語言學校。新加坡實行賢能政治,這些人就是通過自己的品德、才干和辛苦工作而脫穎而出的。[68]

         

        賢能政治的基本觀點是人人都有平等的機會受到教育并為社會和政治做貢獻,但不是每個人都擁有同樣的能力做出知情的道德和政治判斷,成為出類拔萃的人才。因此,政治的任務就是辨認出具有中等水平和能力以上的人,讓他們?yōu)楣姺?。如果領導人表現(xiàn)良好,人們就會跟從。

         

        我和妻子參加了新加坡的牛津劍橋同學會聚會,新加坡的一個政府部長作為聚會的嘉賓主持人。有人問主持人政府為什么需要限制《遠東經(jīng)濟評論》之類期刊的發(fā)行量,因為人們可以越過邊界進入馬來西亞輕易地搞到這些東西。他笑著回答說“我們當然知道。我們不是擔心你們。聰明人會找到辦法了解信息的,這沒關系。我們擔心的是建屋發(fā)展局的公屋居民,生活在公屋里的中下層階級。他們是需要照顧的人,我們要確保他們得到很好的照顧,不要過多接觸那些引起感情反應的信息?!?/p>

         

        這種途徑在新加坡華人社區(qū)引起強烈反響。正如李顯龍解釋的,“許多儒家理想仍然對我們有重要意義。一個例子就是君子管理政府的概念,他們有義務為人民做正確的事,因而得到民眾的信任和尊敬。這比西方概念更符合我們的實際,西方認為應該盡可能限制政府的權力,總是用懷疑的目光看待政府,除非它能證明并非如此?!盵69]

         

        這樣的言論很容易被認為是領導人為限制民主的措施辯護的幌子而被不屑一顧,但是新加坡政府或許比世界上其他任何政府都更多地嘗試將賢能統(tǒng)治的理想制度化。新加坡的教育體制是無情的競爭,學習最好的學生“成為未來領袖”。[70]內閣部長都有出色的教育和業(yè)績記錄,越來越多的政治領袖是因為學業(yè)優(yōu)秀獲得政府獎學金從而進入政府工作的。[71] 1960年代后期,人民行動黨派出若干擁有博士學位的候選人參選,但是李光耀發(fā)現(xiàn)僅有學術成就還不夠,最終把目光轉向政績突出的技術官僚。到了1980年代中期,該黨從新加坡武裝力量中招募了越來越多的“學者軍官”。吳博士受到殼牌公司選擇擁有“直升飛機質量”(意思是關注關鍵細節(jié)的能力同時看到全局)的經(jīng)理的選拔體制的啟發(fā),制訂了嚴格的標準化的選拔程序。這個過程涉及到政府和公司領導人的推薦,與部長一起“喝茶”,對候選人的人品、動機和團隊協(xié)作能力的詳細調查,然后是政府高官進行的面試。接著候選人被安排在不同部門進行基本培訓,并從事基層政治工作,那些具有管理潛力的人被給予一天半的心理測試,涉及到一千多個問題。這些考試旨在候選人的檢驗分析能力、想象能力和現(xiàn)實感。[72]

         

        雖然如此,仍值得提出的問題是人民行動黨采用這種嚴格的篩選程序是否屬于賢能政治。一方面,該體制的偏見在于更喜歡這些政府領導人自己在當學生時追求的學業(yè)成績良好。當選者往往擁有“法律、工程、科學、企業(yè)管理和其他基本上形式論的或定量研究的學科背景”。[73]能為政府管理帶來更多人文關懷的人文學科的優(yōu)秀人才有可能當選嗎?如果政府受到儒家理想的影響,它或許考慮這樣的觀點,政治領袖應該接受包括音樂在內的“六藝”訓練,以改善其道德判斷力和通感能力而不僅僅是以最有效率的方式管理國家的能力。

         

        這個選拔過程似乎也強化了傳統(tǒng)偏見,它意味著教育和政治上的流動性機會并不像宣傳的那樣開放。性別偏見最明顯,在新加坡政治歷史上還沒有一個女性內閣部長,越來越多地依靠“學者士兵”(他們從來沒有真正打過仗)并不是變革的好兆頭。這個過程似乎也在獎勵政治一致性,排斥那些或許不善于團隊協(xié)作的具有創(chuàng)造精神和批判能力的人。雖然有一些獎學金旨在為少數(shù)優(yōu)秀貧困學生支付學費,但新加坡式的賢能政治受到階級和特權等操作方式的嚴格限制?!熬W校之所以是‘精英’不僅因為它們的學生學習成績好教學水平高而且因為學生幾乎完全來自社會的和經(jīng)濟上的特權家庭?!盵74]新加坡最貧窮的社區(qū)是馬來人社區(qū)的這種階級和種族的重疊意味著這個體制同樣存在天生的民族偏見。[75]更糟糕的是自從1980年代以來,教育資源中的非華人份額已進一步惡化。[76]政治精英中具有軍方背景的學者的優(yōu)越地位更是伴隨著軍隊中對馬來人的制度化歧視,這只能加劇政治精英選拔過程中對少數(shù)民族的歧視。

         

        一個朋友談到曾經(jīng)和前任政府部長會面的故事。這個前任部長顯然非常惱火,問道“在新加坡,誰最討厭?”我朋友回答說“你指的是李光耀?”這位前任部長說“是的,他除了家人,誰都不信任?!?/p>

         

        李光耀的生活遵循馬基亞維利原則,對政治領袖來說,令人害怕比受人愛戴更好。他公開支持怪異的優(yōu)生學理論,[77]把獎勵受教育的母親多生育或讓教育少的人絕育等優(yōu)生政策制度化的嘗試引起激烈的爭議,或許因為它們與位于賢能政治理想核心的機會平等價值觀格格不入,這也是他被迫從自己的政治目標上退卻的少數(shù)例子之一。但新加坡政治生活中最引起爭議的焦點和對賢能政治理想的最明顯挑戰(zhàn)是李光耀家族控制了新加坡的大部分政治和經(jīng)濟權力。李光耀本人是新加坡政府投資公司(GIC)董事長,這是不透明的主權財富基金,擁有大約3300億美元資產(chǎn)。[78] 他兒子是總理,也是該財富基金的副董事長。他的兒媳婦何晶把持著一個與政府關系密切的新加坡淡馬錫控股公司(從前,她是新加坡最大的與政府有密切關系的聯(lián)合大企業(yè)“新科集團”的總經(jīng)理)。何晶本來會在淡馬錫控股公司最近的經(jīng)濟逆轉后辭職,但是因為一個美國商人拒絕該公司的邀請,她仍將繼續(xù)留任。李光耀最小的兒子李顯陽是該國電信巨頭新加坡電信公司的首席執(zhí)行官(最大的上市公司,政府是最大股東)[79]他現(xiàn)在是星獅集團(大型房地產(chǎn)開發(fā)商和果汁制造商)的非執(zhí)行主席和新加坡民用航空局局長。毫無疑問,李氏家族是聰明的,其成員已經(jīng)證明了在激烈競爭的學界、商界和政界的能力。但是似乎很難讓李氏家族之外的人相信他們的成就完全取決于其能力或家族紐帶,只是偶然因素或其他人沒有資格從事他們現(xiàn)在的工作。

         

        新加坡式賢能政治的另外一個引起爭議的特征是李顯龍所說的“在賢能政治社會,工資水平與能力高低成正比”的思想。[80]因為政府官員應該是國家最聰明的人,他們的出色工作理應得到高額回報。表現(xiàn)良好的30出頭的政府官員拿到“數(shù)十萬元(新加坡元)的工資”。[81]工資級別的頂端是政府部長,總理本人每年獲得310萬新加坡元,這是美國總統(tǒng)薪水的五倍。[82]人們不由得想到很明顯的問題。在實行嚴厲專制、缺乏有效媒體監(jiān)督的政治環(huán)境下,政府投票支持這樣的高工資,這種高薪酬難道不是合法的腐敗?[83]為什么工資水平應該和能力對應?卡爾·馬克思說,共產(chǎn)主義的低級階段應該是以賢能政治理想為特征的“各盡所能,按勞分配”,但他接著說“它緘默地承認個人天賦能力的不平等,因而生產(chǎn)力是天生的特權?!盵84]為什么人們根據(jù)天賦能力進行分配呢?約翰·羅爾斯的名言是“從道德角度看,天賦能力是隨意性的”。新加坡政府解釋說這些高工資是必要的,可以防止腐敗,吸引私有領域的人才進入政府部門工作(高薪養(yǎng)廉)[85]。若用羅爾斯的說法,還可以補充一點,這些享受高薪的政治領袖推行了最終有利于新加坡人最貧困者的政策。但是,很難相信真的需要這樣驚人的高薪來吸引政治人才。

         

        從國家建設的角度看,存在一個主要的反對意見:這種工資水平給廣大民眾傳達了不愛國的信息。如果國家的締造者和締造者的子女們都需要這種令人作嘔的高薪刺激來為國民服務的話,其他人干嘛費心勞神地為社會服務呢?[86]人民行動黨常常求助于儒家思想,政治領袖應該成為社會其他成員的政治典范,但他們樹立的榜樣是,除非給予很高的報酬,否則沒有人愿意為國家利益做出犧牲。在1998年和1999年亞洲金融危機期間,部長和公務員工資凍結,但雇主給中央公積金的繳費實際上被縮減,大部分員工的工資被降低。正如《海峽時報》一讀者來信評論的“如果我們的領袖能夠與我們一起,我們就能忍受”[87]。但是一年后,在普通民眾的養(yǎng)老金分擔額還沒有恢復之前,政府已經(jīng)宣布大幅提高政府部長(20%)和公務員的工資(13%)了。

         

        但是“上面的示范”或許只是新加坡式賢能政治的原子化效應的表面現(xiàn)象。更深刻的問題在于,在很小的時候,孩子們就被灌輸超級競爭的教育制度。1979年,吳博士主持的一個教育研究團隊對許多孩子不能對付學習兩種語言的發(fā)現(xiàn)做出反應,建議在小學三年級末實行“分班制”。但早分班學習的意外后果是,父母盡一切可能防止孩子被貼上“失敗者”的標簽,從而導致了私人家庭教師的迅猛增加以及孩子在求學過程中時刻取得最佳成績的壓力。[88]制造壓力的學校體制加劇了“怕輸”(kiasuism)現(xiàn)象,這是閩南話,字面意思是“怕輸”,指使用所有形式的小動作和自私行為以便戰(zhàn)勝別人。國家試圖通過旨在提高優(yōu)雅和文明行為的公共宣傳活動來抗衡怕輸,但是競爭精神和自私利益似乎對人的行為有更大指導作用。[89]

         

        愛國主義和政治壓制

         

        2009年9月。在長時間離開后,我又返回新加坡做研究。在從機場到市區(qū)的出租車上,我問司機他喜歡新加坡的什么地方。他說他對自己的國家感到自豪,并提到了新加坡的干凈整潔、豐富的飲食和綠色風光。我問自1994年之后到現(xiàn)在發(fā)生了什么變化,他提到了新加坡摩天觀景輪,我問在政治上有無變化,他說還是老樣子“我們這里不談政治”。我告訴他我現(xiàn)在住在中國,并說了幾句漢語,但他說他是在英語學校受的教育,不怎么會說漢語。他說他每天工作12到14小時,每周工作7天,每年工作365天。他的妻子呆在家里,有一個16歲的女兒,必須花錢供她上學。他問我在西方國家教育免費是真的嗎?我告訴他中等教育一般都是免費的,但我們的住房沒有補貼?,F(xiàn)在我們的談話變得更加親切了,我試圖返回到政治話題,他仍然說我們不談政治,我問為什么不。他提到了法規(guī)23條,即允許不審判就拘留的國內安全法案。我告訴他肯定不會有人因為在出租車里談論政治而被關進監(jiān)獄,他回答說“為什么要談論政治?我們有吃的啊?!彼又鴨柸绻蚁虢o妻子買什么珠寶的話,他可以帶我去。我告訴他不用了,謝謝。接著他提出帶我到新加坡鬧市區(qū)的豪杰大廈,通常被稱為“四層樓的妓院”,我說不了,謝謝。

         

        截止目前,我的觀點是新加坡政府一直提倡的三個價值:物質福利、多種族主義和賢能政治系統(tǒng)性地破壞了其建國目標。它不是打造一個由富有公共服務精神,愿意為共同的國家利益而做出犧牲的公民組成的新加坡人國家,政府實際上推行了一種極端形式的個人主義,把超級競爭和自私行為合理化。與此同時,廢墟中確實誕生出一個國家。按照政策研究院對1451名新加坡人的調查,新加坡人對自己的國家感到非常自豪,在24個國家中排名第三,超過加拿大與美國并列。幾乎所有公民(95%)都同意或者強烈同意他們?yōu)樽约菏切录悠氯烁械阶院溃麄兿矚g新加坡。在眾多民族中,持這種看法的印度人和馬來人的比例超過華人,受教育程度更高的人打分最低。四分之三的新加坡人說如果發(fā)生戰(zhàn)爭,他們不會離開新加坡,三分之二的人說他們會為新加坡而戰(zhàn),即使這意味著失去性命。[90] 最初我對這些發(fā)現(xiàn)表示懷疑,或許因為它們和反對派引用的調查數(shù)據(jù)比起來過于積極了。新加坡人真的這么愛國,竟然到了愿意為國獻身的地步嗎?那些作為體制受害者的少數(shù)民族和窮人比其余人更愛國嗎?或許他們的答案并不真誠,或許受訪者在自我欺騙。到了緊要關頭,他們真的愿意為國而戰(zhàn)嗎?

         

        在2009年訪問新加坡的時候,我得到東亞研究院的熱情接待,東亞研究院從前是東亞政治經(jīng)濟研究所,我妻子曾在那里工作過。我非常遺憾地得知吳博士身體不是很好。[91] 在最初的見面中,妻子從前的上司開玩笑說我在新加坡不總是一個“和諧的”存在。我笑著說,是的,或許那些時候我過于急躁和對抗了。

         

        但是,我突然想到一個問題。如果我的理論錯了怎么辦?萬一新加坡人真的是愛國者呢?或許我的動機應該受到質疑,因為自己在新加坡的不愉快經(jīng)歷,我可能一直在尋找某種結論。我到新加坡的時候正好位于國家開始走上政治開放道路的時刻(或許只有像我這樣的初來乍到者才會上當受騙),或許我對社群主義作為自由派個人主義的替代品的期待本身就是浪漫主義幻想,或許我在新加坡國立大學的經(jīng)歷只是罕見的倒霉而已。今天,它的政治系主任是個可敬的美國政治理論家,他使用的選拔標準與其他地方的大學一模一樣?;蛟S我與外國人及批判性的知識分子交流太多了。多數(shù)普通新加坡人把國家看作機會之鄉(xiāng)和向上流動的地方,尤其是如果和先輩或周邊國家的人的命運相比的話?有沒有這種可能呢?

         

        不過,我的論證不可能完全錯誤。它來自政治領袖的言論和我三年的生活經(jīng)歷、社會科學研究以及與深入思考的新加坡人的深度討論。發(fā)生的情況或許是這樣的:新加坡人自從我離開后變得更加愛國了,這個發(fā)現(xiàn)得到我早先引用的調查的支持,該調查對比了1993年的結果。如何解釋呢?一方面,時間或許發(fā)揮了作用。不管政府做什么,多數(shù)人需要的是一種歸屬感,人們對自己出生和成長的地方會逐漸產(chǎn)生感情。就新加坡來說,人們期待新一代人的愛國熱情更高,因為他們沒有經(jīng)歷過1960年代更自由的環(huán)境,或許不認為他們的國家是“偶然”產(chǎn)生的國家。食物或許是部分答案,正如林語堂說的“愛國主義只不過是熱愛童時所吃食物而已,豈有他哉?”[92]當然不難想象人們對新加坡豐富多彩的美食的喜愛。

         

        后來發(fā)現(xiàn),我的賓館離豪杰大廈只有兩個街區(qū)遠。在外出閑逛的時候,我走進大廈,馬上就有一個高個子“女士”迎上來提出猥褻要求,其性別特征很模糊。我說謝謝,走進去使用廁所。擴音器里傳出一個女性的聲音說這里嚴禁吸煙,“除此之外,祝你玩的愉快。”我繼續(xù)閑逛,但里面太熱了。我來到市中心君悅大酒店地下室的一個酒吧,有漂亮的雷蓋樂隊在表演,很快一個漂亮的夜晚女郎就迎上來,我拒絕后,她轉向隔壁一張桌子的商人。我知道賣淫在15年前在新加坡就是合法的,我妻子曾陪同一些中國官員參觀過國營妓院,學習新加坡政府是如何管理性工作者的。不過,這個地方似乎已經(jīng)成為官方和非官方性交易的熱土。我回到自己的旅館房間,繼續(xù)重新評價早先對新加坡的認識。

         

        在過去15年中,國家的強制手腕稍微松動了一些。強制服兵役的時間從兩年半縮減到兩年。讓新加坡成為笑柄的法律如禁止出售口香糖已經(jīng)放松或取消(技術解決了部分問題,如發(fā)明了自動沖洗的小便池,不再需要找人沖洗廁所了)。公平地說從前有關新加坡的雙關語“它是個好城市(罰款的)”已經(jīng)過時。政府不再連續(xù)派出宣傳家去宣揚其工作做得有多好,相反是通過行動(如讓新加坡走出1997年亞洲金融危機和2008年后期全球性金融危機的有效措施)來證明。藝術領域更加充滿活力,有關新加坡社會和政治的諷刺性電影和文學作品即便不是鼓勵至少可以容忍了。[93]甚至移民政策也在某種程度上放松了,美國商人[94]和其他不完全適合政府的新加坡種族類別者也被給予公民身份。

         

        我的老朋友,曾經(jīng)是新加坡國立大學憲法學教授的譚凱文邀請我和他家人一起到外面吃飯。他已經(jīng)讓兩個女兒退學,由他在家里進行教育。譚凱文在和李光耀本人進行的議會辯論中遭到間接批評,所以職稱評審沒有通過,雖然他的科研成果和教學成績都非常出色。今天,他必須滿足于兼職的教學工作。他寫書論述新加坡政治史中的領導人,擔任一個非政府組織的領導。該非政府組織的名字是新加坡遺產(chǎn)協(xié)會,組織過有關歷史的討論,動員保護新加坡的歷史遺跡和建筑。他解釋說,愛國主義不僅僅是物質利益,必須有對一個地方的感情依賴,而對歷史和建筑的熟悉程度是這個工作的一部分。他的非政府組織不僅僅有新加坡人,許多外國長期居民也是成員。譚凱文提到澳大利亞前戰(zhàn)俘的案例,他們動員起來阻止拆除樟宜監(jiān)獄的計劃:澳大利亞政府也卷入其中,最終雙方達成妥協(xié)保護監(jiān)獄中那些可以追溯到二戰(zhàn)期間的部分。晚餐后,我們參觀了亞洲保險大廈,這是1954年的建筑,在藝術裝飾風格上非常漂亮,曾經(jīng)是東南亞最高的建筑。譚凱文的非政府組織積極行動阻止它被破壞,如今是漂亮的雅詩閣酒店,在原始裝飾之外非常好地結合了現(xiàn)代生活設施。

         

        [新加坡一章] 新加坡亞洲保險大廈 (由黃慶祥設計) Photograph © Jeremy San. Jeremy San Tzer Ning / Stzern Studio.

         

        最重要的是,政府放松了對公民社會的控制。或許政府最終承認充滿活力的結社生活是愛國主義的真正秘密。關鍵在于家庭和國家之間中介的協(xié)會對愛國主義是必不可少的,因為它們打破了社會孤立,允許人們合作,發(fā)現(xiàn)本來可能被忽略的共同利益和價值觀。正如托克維爾指出的,各種協(xié)會組織是“大的自由學?!?,公民“可以看到自我之外的東西”[95],在這里可以激發(fā)政治興趣和鍛煉組織能力。這種協(xié)會對抗那些把個人利益凌駕于公共利益之上的傾向,培養(yǎng)人們的公共服務精神和意識。當然,公民社會也呈現(xiàn)惡劣的形式如三K黨,但新加坡政府已經(jīng)開始保護公民社會的自由特征。其中一個案例是在一群福音派基督教徒采取令人懷疑的手段奪取女權主義非政府組織婦女行動及研究協(xié)會的領導權后,政府暗中支持恢復其從前的領袖地位。在另一個案例中,獲得提名的國會議員張黎衍在議會發(fā)表煽動性演說,反對針對同性戀淵藪去罪化的一個法案,理由是同性戀是“性別認同錯亂”,肛交類似于“往鼻子里塞麥稈吸管來喝水”[96]。該法案沒有能通過,但政府很少強行實施針反對同性戀場所的法律。如今,新加坡的同性戀場所是亞洲最具活力的地方。就好像政府承認通過法律手段安撫非常保守的選民,同時對不給他人造成傷害的行為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在小吃街和蔡明發(fā)進行了更多的交談,他是新加坡最著名的自由派知識分子之一。他說孩子們在保守派環(huán)境中長大更好,長大后如果愿意的話他們可以選擇生活在自由社會中。如果他們在自由派環(huán)境中長大,很容易接受諸如毒品和影響學習的活動等誘惑,他們的一生就給毀掉了,即使可以從傷害中走出來,他們也不大可能欣賞生活在保守社會中的美德了。換句話說,他們作為成人的選擇將受到限制。作為一個16歲男孩的父親(仍然對自己曾經(jīng)有點墮落的年代的記憶,我總算挺過來了)我同意蔡明發(fā)的觀點。我很高興兒子在北京相對保守的環(huán)境中長大。我突然想到兒子就是在新加坡被懷上的,作為歐亞混血兒(借用新加坡的說法),他說英語和普通話,特別喜歡高質量的美食,他以后或許非?!昂线m”在新加坡生活。

         

        我并沒有暗示新加坡已經(jīng)成為自由社會的意思。政府仍然采取嚴厲措施反對那些破壞社會秩序的人,如美國少年邁克爾·費的著名案例,他因為盜竊和故意破壞財物而被判處鞭刑。政府派警察去管理新加坡居民的盆栽植物以確保它們不會成為滋生蚊子以傳播登革熱的土壤。對擁有少量毒品者必須執(zhí)行死刑,警察有權力讓毒品嫌疑犯進行尿檢。這些措施在新加坡不像在西方國家那樣會引起爭議(如79%的新加坡人強烈贊同對犯有嚴重罪行的人實施鞭刑)[97]這或許反映了在社會秩序和個人自由的兩種競爭性的善之間劃線的不同道德辯護方式。

         

        2009年9月。我的朋友和前同事徐順全到烏節(jié)路的賓館來看我,我們相互擁抱。陪同他來的是他的臺灣妻子和三個可愛的孩子,他們似乎對新加坡市中心的熙熙攘攘很興奮(徐順全告訴我他們一家很少到 烏節(jié)路來)。徐順全是反對派新加坡民主黨的領袖,因為各種政治罪行被關進監(jiān)獄7次,這些罪行若在西方發(fā)達國家可能根本不算什么。第二天早上他將再次接受審判,很快可能第8次坐牢。(他拒絕了我送給他的我最近的一本書,理由是太薄了:他在監(jiān)獄中每兩個星期只允許帶4本書,書必須很厚,否則他在里面就沒有可看的東西了)。他曾經(jīng)是新加坡最有前途的反對派候選人,但是政府反對他的宣傳活動給他造成重大傷害。李光耀家族和人民行動黨其他官員針對他的訴訟讓他破產(chǎn),因此他既不能離開這個島國(他已經(jīng)三年沒有出國了)也不能參加下次選舉,但他仍然很樂觀。我問他從個人角度是否對新加坡感到依戀,我覺得自己若被限制離開這個小島,就會認為這是一種懲罰。他說當然,這是他的家啊。他擔心的是越來越多的外出移民對過敏性造成的影響,他引用了新加坡學生歡呼對方學校的羽毛球選手的例子,因為他們自己的球隊里有中國大陸的選手。他說他的斗爭促進了一些進步,如現(xiàn)在組織在演講角的示威游行是被允許的。他說網(wǎng)絡沒有政治審查(我自己想這比中國更自由些),熱心的積極分子幫助他維持他的政黨的網(wǎng)站,該網(wǎng)站已經(jīng)成為新加坡最受歡迎的政黨網(wǎng)站,每個月有超過兩百萬的點擊率。他的書在新加坡兩個書店銷售(同樣比中國更自由)。雖然如此,我仍然不由得感到悲哀。如果在1992年我第一次認識他的時候,政府不干涉他,我或許是在同當今的總理交談呢。

         

        新加坡沒有變化的是精英政治。它仍然由人民行動黨壟斷統(tǒng)治,國內電視臺和印刷媒體仍然是政府的口舌。是的,新加坡周圍的環(huán)境處于危險之中,恐怖分子2001年襲擊新加坡大使館的陰謀就是必要的提醒,但政府沒有必要臉皮這么薄,安全考慮也不能為政府動用一切手段打壓國內外批評家的行為辯護。政府不能對那些沒有社會力量的人采取如此不人道的做法,如外國勞工在新加坡的待遇比在香港差多了。[98]

         

        返回北京后,我和妻子交談,她注意到我仍然對新加坡政治耿耿于懷。我們在香港這個相對開放和公民政治環(huán)境里生活了8年,我似乎很少關注香港的政治民主化(實際上,我常常站在反對政治快速民主化的陣營一邊)或關心籠統(tǒng)的香港政治。那么,關心新加坡是為什么呢?妻子提出了一個令人不安的觀點:或許偶爾的“大棒”可以提高人們對這個社會的感情。它給予人們一種需要反對的東西,尤其是如果這個大棒是一個相對小的社會的著名領袖給出的話。在像斯德哥爾摩這樣一個和諧的城市,一切運行良好,人們沒有理由對社會的命運感到激動。如果蒙特利爾由李光耀統(tǒng)治,或許我仍然要在那里爭取改善那里的狀況。如果新加坡被香港式的不干涉統(tǒng)治者管理,我的具有公共精神的新加坡學界朋友可能會遷居到像墨爾本這樣壓力小的城市,他們可以生活在郊外擁有花園的豪宅中。這就像一個嚴厲的父親管教孩子,他通常都很仁慈,偶爾有些殘忍和不講道理:孩子們可能更依賴這個父親,而不是聽任孩子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冷漠的父親(承認代理父親)。所以我的結論是:我仍然認為一個社會越民主,國民的愛國意識就越強。在本書的背景中,一個城市越民主,其公民意識就越強。但我不敢肯定政治現(xiàn)實是否與我的理想吻合?;蛟S斯巴達人像雅典人一樣愛國?

         

        【注釋】

         

        [1] 最近,一本有關新加坡殖民前歷史的書的作者認為這個現(xiàn)代城市國家不應該被看作歷史反常。相反,自它1965年獨立以來,新加坡已經(jīng)恢復了其作為開放的港口城市的傳統(tǒng)角色,這個角色在第一個千年就在這個地區(qū)出現(xiàn)了。請參閱Derek Heng, Kwa Chong Guan, and Tan Tai Yong, Singapore: A 700-Year History From Emporium to World City (Singapore: National Archives of Singapore, 2009).

         

        [2] Carl A. Trocki, Singapore: Wealth, Power, and the Culture of Control (London: Routledge, 2006), 47.

         

        [3] Ibid., 64, 20.

         

        [4] http://en.wikipedia.org/wiki/ - cite_ref-27; BBC, “On This Day1942: Singapore Forced to Surrender," http://news.bbc.co.uk/onthisday/hi/dates/stories/february/15/newsid_3529000/3529447.stm (retrieved 5 January 2007).

         

        [5] 根據(jù)一項統(tǒng)計,“在這次占領中,五萬新加坡華人被屠殺。”請參閱John Keay, “Singapore: The Lion City,” in The Great Cities in History, ed. John Julius Norwich (London: Thames & Hudson, 2009), 269.

         

        [6] 在國內安全理事會下,英國也控制了新加坡和馬來西亞的國內安全。

         

        [7] 請參閱 Tan Siok Sun, Goh Keng Swee: A Portrait (Singapore: EDN, 2007), 116-23.

         

        [8] Lee Kuan Yew, The Singapore Story (Singapore: Prentice Hall, 1994), 9.

         

        [9] Goh Keng Swee, The Economics of Modernization (Singapore: Asia Pacific Press, 1972), 146-48.

         

        [10] D. C. Lau, trans., Mencius (Hong Kong: Chinese University Press, 1984), IA.7 (筆者對譯文做了修改).

         

        [11] Karl Marx and Friedrich Engels, The German Ideology, in Collected Works (London: Lawrence and Wishart, 1975-98), 5:49.

         

        [12] Edwin Lee, Singapore: The Unexpected Nation (Singapore: Institute of Southeast Asian Studies, 2008), 648.

         

        [13] Souchou Yao, Singapore: The State and the Culture of Excess (London: Routledge, 2007), 38.

         

        [14] Trocki, Singapore, 107.

         

        [15] 請參閱Tilak Doshi and Peter Coclanis, “The Economic Architect: Goh Keng Swee,” in Lee’s Lieutenants: Singapore’s Old Guard, ed. Lam Peng Er and Kevin Y. L. Tan (St. Leonards, Australia: Allen & Unwin, 1999). 在若干關鍵議題上,吳博士和李光耀發(fā)生沖突,并最終占上風。請參閱 Melanie Chew, Leaders of Singapore (Singapore: Resource Press, 1996), 142. 在許多觀察家的眼中(尤其是羨慕新加坡模式的外國人),李光耀是思想家。比如,楊賢在影響很大的中文期刊《財經(jīng)》Caijing上撰文指出李光耀是1970年代對世界發(fā)生最大影響的亞洲人,沒有注意到新加坡的經(jīng)濟政策主要是他的“副官”如吳博士等人提出來的。請參閱 Bernard Yeung, “Lingxiu Shijie” [Claiming a Century], Caijing, annual special, 2009, 46-51. 在2008年美國大選前夕采訪李光耀的時候,湯姆·普萊特表現(xiàn)出了赤裸裸的英雄崇拜:

         

        問:在即將到來的美國大選中,你有一個更喜歡的候選人嗎?你愿意支持誰?我有自己的候選人,但是你還必須獲得美國公民身份。

         

        李:你的候選人是誰?

         

        問:你!你管理了這個美好的國家這么長時間。請參閱

         

        www.asiamedia.ucla.edu/article.asp?parentid=79541 (accessed 21 March 2010).

         

        [16] Diane K. Mauzy and R. S. Milne, Singapore’s Politics under the People’s Action Party (London: Routledge, 2002), 67, 9.

         

        [17]引自 Han Fook Kwang, Warren Fernandez, and Sumiko Tan, Lee Kuan Yew: The Man and His Ideas (Singapore: Times Editions, 1998), 109.

         

        [18] 請參閱Yao, Singapore, 124-25.

         

        [19] Trocki, Singapore, 179.

         

        [20] Ibid., 124.

         

        [21] 引自 Han, Fernandez, and Tan, Lee Kuan Yew, 109.

         

        [22] 請參閱Garry Rodan, The Political Economy of Singapore’s Industrialization: National State and International Capital (Houndsmills: Macmillan, 1989), chap. 3.

         

        [23] Trocki, Singapore, 160, 176.

         

        [24] 引自 Straits Times, 12 December 1992.

         

        [25] Trocki, Singapore, 129.

         

        [26]引自Han, Fernandez, and Tan, Lee Kuan Yew, 136, 135.

         

        [27]引自Chee Soon Juan, A Nation Cheated (Singapore: self-published, 2008), 90.

         

        [28] Cherian George, Singapore: The Air-Conditioned Nation (Singapore: Landmark Books, 2000), 15.

         

        [29]引自the International Herald Tribune, 9-10 November 1991.

         

        [30] Cherian George, Straits Times, 11 July 1993.

         

        [31] Tambyah Siok Kuan, Tan Soo Juan, and Kau Ah Keng, The Wellbeing of Singaporeans: Values, Lifestyles, Satisfaction and Quality of Life (Singapore: World Scientific, 2010), 111. See also 97-98.

         

        [32] Chee, A Nation Cheated, 81; Mauzy and Milne, Singapore, 189-90.

         

        [33] 請參閱 Singapore, 651; Michael D. Barr and Zlatko Skrbis, Constructing Singapore: Elitism, Ethnicity and the Nation-Building Project (Copenhagen: Nordic Institute of Asian Studies Press, 2008), 267.

         

        [34] 請參閱 Lee, Singapore, 587.

         

        [35]引自Kwok Kian Woon, “The Moral Condition of Democratic Society.” Commentary: The Journal of the National University of Singapore Society 11, no. 1 (1993), 23.

         

        [36]引自ibid., 25.

         

        [37]引自Mauzy and Milne, Singapore, 52.

         

        [38]引自Trocki, Singapore, 171.

         

        [39] Chee, A Nation Cheated, 82.

         

        [40] Ibid., 87.

         

        [41] Ibid., 77, 98-99.

         

        [42] George, Singapore, 207.

         

        [43]引自Lee, Singapore, 650.

         

        [44] Barr and Skrbis, Constructing Singapore, 88.

         

        [45] Trocki, Singapore, 91.

         

        [46] Mauzy and Milne, Singapore, 134.

         

        [47]引自ibid., 100.

         

        [48] Chua Beng Huat, “Communitarianism without Competitive Politics in Singapore,” in Communitarian Politics in Asia, ed. Chua Beng Huat (London: RoutledgeCurzon, 2004), 90.

         

        [49] Barr and Skrbis, Constructing Singapore, 98.

         

        [50]引自Christopher Tremewan, The Political Economy of Social Control in Singapore (Houndsmills: Macmillan / St. Antony’s College, 1994), 107-8.

         

        [51] Barr and Skrbis, Constructing Singapore, 219.

         

        [52] Koh Buck Song, Straits Times, 11 July 1994.

         

        [53] Mauzy and Milne, Singapore, 102, 103; Trocki, Singapore, 130.

         

        [54]引自Han, Fernandez, and Tan, Lee Kuan Yew, 134.

         

        [55] Tremewan, The Political Economy of Social Control in Singapore, 149; see also Trocki, Singapore, 117, 123, 151.

         

        [56] Barr and Skrbis, Constructing Singapore, 91.

         

        [57]引自Tremewan, The Political Economy of Social Control in Singapore, 131.

         

        [58]引自Lee, Singapore, 621.

         

        [59] Chua, “Communitarianism without Competitive Politics in Singapore,” 89.

         

        [60] Lily Zubaidah Rahim Ishak, “The Paradox of Ethnic-Based Self-Help Groups,” in Debating Singapore, ed. Derek da Cunha (Singapore: Institute for Southeast Asian Studies, 1994).

         

        [61] Mauzy and Milne, Singapore, 113; Barr and Skrbis, Constructing Singapore, 51.

         

        [62] Barr and Skrbis, Constructing Singapore, 87; Trocki, Singapore, 153.

         

        [63] Chee Soon Juan, Dare to Change: An Alternative Vision for Singapore (Singapore: Singapore Democratic Party, 1994), 25.

         

        [64] See, e.g., Nathan Gardels, “Interview with Lee Kuan Yew,” New Perspectives Quarterly 9, no. 1 (winter 1992).

         

        [65]引自Mauzy and Milne, Singapore, 51.

         

        [66] Samuel Huntington, “American Democracy in Relation to Asia,” in Democracy and Capitalism: Asian and American Perspectives, ed. Robert Bartley et al. (Singapore: Institute of Southeast Asian Studies, 1993), 28.

         

        [67]引自Yao, Singapore, 186.

         

        [68]引自Han, Fernandez, and Tan, Lee Kuan Yew, 315.

         

        [69]引自Lee, Singapore, 547.

         

        [70]引自Han, Fernandez, and Tan, Lee Kuan Yew, 315.

         

        [71] Barr and Skrbis, Constructing Singapore, 209.

         

        [72] Mauzy and Milne, Singapore, 46-49; Barr and Skrbis, Constructing Singapore, 64.

         

        [73] Trocki, Singapore, 130. 并不令人奇怪的是,這種偏向主要歸功于李光耀的觀點“雖然學者在經(jīng)濟進步中仍然是最偉大的角色,但他是這樣的人只是在他使用腦子不僅研究偉大的著作,經(jīng)典著作和偉大詩歌,而且能抓住和發(fā)現(xiàn)新的知識,并親自用在研發(fā)、管理和營銷、銀行和金融等眾多需要掌握的新領域中?!币?nbsp;Benjamin Wong and Xunming Huang, “Political Legitimacy in Singapore,” Politics and Policy 38, no. 3 (2010): 529.

         

        [74] Barr and Skrbis, Constructing Singapore, 192-93.

         

        [75] 但是,區(qū)分政府政策和文化的影響并非總是很容易的。新加坡學校并不允許穆斯林女孩戴頭巾,所以許多家長把姑娘送到穆斯林學校,那里世俗課程可能稍微弱一些(但是政府迫使穆斯林學校的課程偏離純粹的宗教學校,并取得了一定的成功,請參閱Norimitsu Onishi, “In Singapore, a More Progressive Islamic Education,” New York Times, 23 April 2009). 同樣的,馬來人家長常常把兒子送到通常的學校,因為普遍的愿望是培養(yǎng)守在家里的保守派的女兒和在資本主義世界闖天下的兒子。

         

        [76] Ibid., 216.

         

        [77] Mauzy and Milne, Singapore, 55.

         

        [78] http://wapedia.mobi/en/Government_of_Singapore_Investment_Corporation. On the lack of transparency of the GIC, see Chee, A Nation Cheated, 123-24).

         

        [79] Yeo, Singapore, 128.

         

        [80]引自Barr and Skrbis, Constructing Singapore, 208.

         

        [81] Ibid., 206.

         

        [82] Yeo, Singapore, 131; Chee, A Nation Cheated, 90.

         

        [83] 值得提問的還有為什么公共官員的高薪不如在香港那樣引起爭議。一個原因是新加坡的工資比較高,另一個原因是香港政府的政策(包括給官員高薪的政策)要受到公眾嚴格的監(jiān)督(官員通常都遭到媒體的嘲弄辱罵),因此,辯論中出現(xiàn)的任何東西在公眾眼中就有了更多的合法性。

         

        [84] Karl Marx, “Critique of the Gotha Program,” in Karl Marx: Selected Writings, ed. David McLellan (Oxford: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1977), 568-69.

         

        [85] 政府高官的工資限定在他們若在私有領域應該能拿到的數(shù)量,雖然公共領域的利益如退休金和社會威望沒有被計算進去。

         

        [86] 總理李顯龍似乎認識到了這個問題,至少從公共認知的角度看。2007年,他決定保持現(xiàn)有工資水平五年不動,增加的部分捐給慈善機構。這點“金融犧牲”旨在提高他在新加坡人心中的道德立場(引自 Wong and Huang, “Political Legitimacy in Singapore,” 15).

         

        [87]引自Mauzy and Milne, Singapore, 61.

         

        [88] Barr and Skrbis, Constructing Singapore, 117.

         

        [89] Yeo, Singapore, 148.

         

        [90] www.spp.nus.edu.sg/ips/docs/Media/yr2000/Press%20-%20Citizens%20and%20the%20Nation%20(web).pdf.

         

        [91] 2010年5月,聽說吳博士去世,我感到很傷心。

         

        [92] www.goodreads.com/quotes/show/155480.

         

        [93]  www.mrbrownshow.com 和 www.TalkingCock.com 等網(wǎng)站公開嘲諷新加坡政府及其行為。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一種新的文體嘲笑新加坡教育和其他社會生活領域中的怕輸行為(kiasu),比如精彩的新加坡電影《我不是笨蛋》。

         

        [94] 新加坡不允許雙重國籍,因此那些擁有其他國家護照的人如果成為新加坡公民,必須放棄外國國籍,但是新加坡的低稅率讓“跳下去”很容易。

         

        [95] Alexis de Tocqueville, Democracy in America (New York: Doubleday, 1992), 519.

         

        [96] 完整的演講,請參閱 www.yawningbread.org/apdx_2007/imp-359.htm.

         

        [97] Mauzy and Milne, Singapore, 197.

         

        [98] 但是,加里·羅丹注意到東盟發(fā)起的亞洲政府國際人權委員會或許允許新加坡積極分子加入地區(qū)人權網(wǎng)絡,給新加坡的移民工人帶來可能的利益。請參閱 Rodan, “Human Rights, Singaporean Style,” Far Eastern Economic Review, December 2009.

         

        責任編輯:陳汝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