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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獨家】專訪蔣慶:儒家拯救人類出離科技“框架”的三條途徑

        欄目:獨家專訪
        發(fā)布時間:2018-04-11 14:42:37
        標簽:儒家、天教、德教、科技、詩教
        蔣慶

        作者簡介:蔣慶,字勿恤,號盤山叟,西元一九五三年生,祖籍江蘇徐州,出生、成長于貴州貴陽。一九八二年畢業(yè)于西南政法大學法律系(本科),先后任教于西南政法大學、深圳行政學院。二〇〇一年申請?zhí)崆巴诵荨R痪啪牌吣暝谫F陽龍場始建陽明精舍,二〇〇三年落成。著有《公羊?qū)W引論》《政治儒學——當代儒學的轉(zhuǎn)向、特質(zhì)與發(fā)展》《以善致善:蔣慶與盛洪對話》《生命信仰與王道政治——儒家文化的現(xiàn)代價值》《儒學的時代價值》《儒家社會與道統(tǒng)復興——與蔣慶對話》《再論政治儒學》《儒教憲政秩序》(英文版)《廣論政治儒學》《政治儒學默想錄》《申論政治儒學》《〈周官〉今文說——儒家改制之“新王制”芻論》等,主編《中華文化經(jīng)典基礎教育誦本》。

        【儒家網(wǎng)獨家專訪之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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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專訪蔣慶:儒家拯救人類出離科技“框架”的三條途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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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受訪人簡介:蔣慶,當代“大陸新儒家”代表性人物,民間書院陽明精舍山長。著有《公羊?qū)W引論》《政治儒學》《儒學的時代價值》《再論政治儒學》《廣論政治儒學》《政治儒學默想錄》等。主編有《中華文化經(jīng)典基礎教育誦本》。

        采訪人:劉懷崗

        受訪時間:2018年2月3日


        心蘭謹按:丁酉歲杪,予與蔣柳盛拜謁先生于深圳蓮花山畔,就天、元、哲學、科技諸問題請教先生,先生不吝作答。時在夏歷臘月十八日,長治劉懷崗據(jù)錄音整理如下。此部分是先生關(guān)于科技的問答,現(xiàn)授權(quán)儒家網(wǎng)發(fā)表,以饗讀者。


        儒家對新事物的回應,既不是純粹的復古,也不是完全的趨新,而是復古更化


        劉懷崗:目前,人工智能等新事物不斷涌現(xiàn),在很多方面深刻地影響了人類生活,對這一新事物,儒家應該如何從義理上去回應呢?


        蔣慶:在義理上去回應新事物,這是儒家從古到今都會遇到的問題,也是儒學歷久不衰的一大傳統(tǒng)。


        我們知道,從孔子時代直到一九四九年,儒家都遇到很多新事物,都在積極地回應新事物。在孔子時代,禮崩樂壞,周文疲憊,維持不住世道,諸侯因而相互征伐,這是新事物,孔子出來回應,孔子回應的方法先是早年恢復周禮,晚年作《春秋》當新王為后世改制立法。


        到了戰(zhàn)國時代,更是戰(zhàn)亂頻仍,最后六國爭雄,人們希望“定于一”,儒家也積極回應,主張結(jié)束戰(zhàn)亂,統(tǒng)一天下。漢以后一個統(tǒng)一的大帝國形成,以董仲舒為代表的儒家學者從思想文化與國家政制的高度呼吁建立“大一統(tǒng)”的政治禮法制度,這一回應獲得了成功,中國“大一統(tǒng)”的政治禮法制度一直延續(xù)到一九一一年。


        到了隋末,面對東漢末至魏晉幾百年的衰亂,面對文人清談帶來的否定“名教”的惡果,文中子出來以無比的氣慨擬孔作經(jīng),再興王道,使天下重返儒經(jīng),為唐代盛世的建立作好了思想準備。


        至宋,面臨佛教的巨大挑戰(zhàn),宋儒出來回應,形成性理之學,使天下又重歸圣人之道。以后的儒家對新事物都能積極回應,每次回應的結(jié)果都扭轉(zhuǎn)了當時社會的亂象,使社會的發(fā)展又回到了儒教的正確軌道上來。


        儒家對新事物的回應,既不是純粹的復古,也不是完全的趨新,而是既要復舊,又要創(chuàng)新,達到一種歷史的“中道”而調(diào)適上遂。所以,儒家對新事物的回應,就四個字——“復古更化”。


        所謂“古”,并不是指時間上的古代,而是指古圣人之道。儒家在歷史中既要恢復古圣人之道的義理價值,又要用古圣人之道的義理價值改變(“更化”)時代現(xiàn)狀使其符合儒教的理想,即根據(jù)變化了的新時代創(chuàng)造新的思想理論與制度建構(gòu)來對新事物做出回應。這是儒家對待新事物的基本原則。


        比如,文中子的回應是復古,用古圣人之道來解決時代的問題,但隋末之際的社會現(xiàn)實與政治狀況肯定與過去不一樣了,所以“復古更化”要有新的時代內(nèi)容,這就是文中子針對時代狀況所說的“再興王道,重回中國”。


        宋儒回應佛教的挑戰(zhàn)是要回到《四書》與《易傳》,因為《四書》與《易傳》講的“天道性理”才能有效回應佛教在心性上對儒教形成的挑戰(zhàn)。正因為宋儒的回應,中國沒有佛教化,雖然此后形成了儒釋道三教并存的文化格局,但儒教仍是正統(tǒng)大教,中國仍是儒教中國。


        到了晚清,面對西方思想、文化、制度、政治、科技這些新事物的挑戰(zhàn),魏源、張之洞、康有為、陳煥章以及許多儒家人物都起來回應,但這次回應因為難度太大,時間不長,到現(xiàn)在都沒有成功。


        儒家回應這次西方新事物的挑戰(zhàn),基本原則仍然是“復古更化”,即回到古圣人之道,因應時代的變化來改變現(xiàn)狀以實現(xiàn)儒教的圣人理想?,F(xiàn)在一百多年過去了,由于儒家這一百年來被打倒拋棄,現(xiàn)在儒家才剛剛復興,“復古更化”也才剛剛起步,困難重重,路途遙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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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電影《人工智能》劇照


        現(xiàn)在是我們走出百年來“科技迷思”的時候了


        再加上儒家現(xiàn)在面臨的是一個前所來有的充滿“現(xiàn)代性危機”的全球化世界,而不僅僅是中國內(nèi)部自身文化疲憊的問題,現(xiàn)在的中國已經(jīng)與世界交通了,中國的問題已經(jīng)成了世界的問題,所以,儒家的這次回應,即這次“復古更化”,可以說是儒家歷史上回應新事物最艱難最漫長的一次,我們應該做好長期艱苦的思想準備。


        更有甚者,儒家現(xiàn)在遇到的新事物與古代遇到的新事物有很大的不同,現(xiàn)在儒家遇到的最大的新事物就是科技,科技問題成了我們時代面臨的最大問題。


        確實如你所說,科技深刻地影響并改變了我們的日常生活,對此沒有人能夠否定。在康有為那個時代,科技的發(fā)展在全世界呈現(xiàn)出正面的上升趨勢,在“五四”時也是如此。在他們那個時代,科學與技術(shù)的發(fā)展有一定的距離,科學轉(zhuǎn)化成技術(shù)的過程不是很快,而現(xiàn)在科學與技術(shù)的距離縮小了,科學可以在很短的時間內(nèi)馬上轉(zhuǎn)化成技術(shù),而科學一旦轉(zhuǎn)化成技術(shù)就馬上會影響到我們的生活,如互聯(lián)網(wǎng)、人工智能、生物細胞技術(shù)等。


        一百年前,儒家對科學與技術(shù)完全是無條件的擁抱,康有為就是其中最突出的代表,因為那個時候科學和技術(shù)看不出有多少毛病來,基本上對人類的生活是正面的。那是一個科技高歌猛進的時代,所以康有為還專門寫了一篇文章大講“物質(zhì)救國論”。康有為是儒家群體中大力提倡科技的人,他還專門用天文望遠鏡來觀察天象,進行所謂“天游”,他多少有點科學家的情懷。


        那個時代儒家人物對科技幾乎都持正面肯定的態(tài)度。鐵路、電話發(fā)明出來了,比趕牛車快,比寄信快,給生活帶來了便利,對生活的影響是正面的,基本上看不到負面的影響。


        但是,現(xiàn)在不同了,科技這一新事物發(fā)展到現(xiàn)在成了大問題??萍嫉墓枢l(xiāng)——西方——首先改變了對科技的盲目樂觀態(tài)度,開始反省科技的負面價值了。鑒于此,我們現(xiàn)在應當對近代儒家人物的科技態(tài)度進行反省,并對“五四”以來的“科技拜物教”進行批判?,F(xiàn)在是我們走出百年來“科技迷思”的時候了。


        海德格爾“科技是框架”這一結(jié)論,對我們很有啟發(fā)


        科技最大的問題,是科技發(fā)展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異化為一個獨立的世界,成為人的對立面,對人進行宰制,使人喪失了獨立與自由。從前認為人創(chuàng)造的科技人可以控制,現(xiàn)在科技有了“自性”,成為人之外的一個自主存在,人不僅不能在科技中獲得自由,反而被科技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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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德格爾


        上世紀三、四十年代,許多西方敏銳的思想家,比如海德格爾,就從人類自由的高度對科技提出了質(zhì)疑,不再相信科技的樂觀主義,即不像西方的啟蒙思想家與社會主義者那樣,對科技無限的崇拜,認為科技完全可以拯救人類與世界。這些科技的崇拜者認為,科技是推動歷史發(fā)展的第一動力,是促進社會進步的關(guān)鍵因素,人創(chuàng)造科技可以控制科技,使科技完全能夠為人服務,人憑借科技可以獲得前所未有的自由。在他們眼中,科技完全是正面的,是拯救人類的大救星。


        然而,在海德格爾等思想家看來,科技不僅不是歷史發(fā)展的第一動力,不僅不是社會進步的關(guān)鍵因素,即科技不僅不是拯救世界的力量,不僅不是人類自由的保障,恰恰相反,科技在現(xiàn)代已經(jīng)異化成了阻礙歷史發(fā)展的力量,成了禁錮人類自由的迷障。因此,他們開始反省科技的負面價值,認為科技一旦產(chǎn)生出來就形成一個獨立的世界,會按照自身獨立的規(guī)律來無限發(fā)展,最后的結(jié)果是人不能控制科技反而是科技控制人!這是因為科技一旦被創(chuàng)造出來就成為一個排它的封閉系統(tǒng),你只要一進入這一系統(tǒng)就必須按照這一系統(tǒng)的邏輯與要求來思考、來行動,即在這一科技的封閉系統(tǒng)中人沒有自由。


        所以,正是因為這一原因,海德格爾嚴正地指出:科技就是“框架”!“框架”是有邊界的,你一進去就被限制在“框架”內(nèi),必須按照“框架”的邏輯來思考,按照“框架”的要求來行事,即你就會被封閉在這一“框架”內(nèi)沒有自由了,你也就喪失了獨立性與自主性而離不開這一“框架”了。(馬克斯·韋伯言現(xiàn)代世界已陷入了“理性化鐵籠”,也是認為科技限制了人的獨立與自由。)這個使人喪失獨立與自由“框架”就是科技!


        海德格爾是對西方理性主義傳統(tǒng)進行反思得出“科技是框架”這一結(jié)論的,海德格爾認為科技產(chǎn)生于西方的理性主義傳統(tǒng),而理性主義傳統(tǒng)的鼻祖是柏拉圖。所以,海德格爾認為要克服科技的弊病,要擺脫科技的“框架”,就必須克服西方的理性主義;而要克服西方的理性主義,就必須否定西方思想的源頭——柏拉圖主義,最后回到前柏拉圖時代的西方思想。


        當然,這是西方思想家的看法,不過對我們很有啟示作用,讓我們在今天“科技拜物教”如日中天的中國,能夠看到科技的負面價值,能夠?qū)萍歼M行深入的反省,以避免科技帶來的不良后果。


        然而,對儒家而言,儒家既不是中國的道家,也不是西方的存在哲學,因為二者都完全否定科技文明。(海德格爾非常喜歡中國的道家,因為中國的道家是完全否定文明的,特別是否定科技文明,這與海德格爾對科技的看法很相近。)因此,儒家并不完全否定科技文明,而是在科技文明與人類生活之間尋求“中道”,用儒家價值去克服科技的異化,用古圣人之道去調(diào)適科技文明,使科技文明的正面價值能夠為人類服務。


        不過,海德格爾、韋伯還有尼采等西方思想家對現(xiàn)代科技的反思與憂慮,現(xiàn)代儒家要給與高度的重視,他們對科技的合理批判不僅要考慮,而且要吸納,以擺脫一百年來儒家人物對科技的盲目樂觀態(tài)度。


        另外,儒家也不是源自西方的社會左翼學派,因為社會左翼學派是現(xiàn)代世界上最大的“科技拜物教”,他們相信人類歷史發(fā)展的最大動因來自科技,科技是人類社會進步的第一推動力,科技作為最重要的生產(chǎn)力是改變?nèi)祟愇拿骷捌渲贫鹊淖罨钴S最根本的因素,正是因為科技的發(fā)展才突破了生產(chǎn)關(guān)系的束縛,因而才促進了社會制度的改變。


        所以說,社會左翼學派是現(xiàn)代最大的科技崇拜論者,它對科技的負面作用不僅沒有絲毫反省,反而把科技視為拯救人類的唯一力量。現(xiàn)在的中國已經(jīng)全面地受到了西方這種社會左翼學派的巨大影響,不容對科技有任何反省與批判。


        儒家要進入科技的“框架”內(nèi)去改變(“更化”)科技


        儒家當然要對科技進行反省與批判,這是現(xiàn)代儒家面臨的最根本最艱巨的時代任務。儒家對科技問題的解決辦法,仍然是“復古更化”這一不二法門,即恢復古圣人之道,用古圣人確立的儒教義理去改變科技,使科技的負面作用得到克服,正面價值得到發(fā)揚,在科技與人類生活之間達至“中道”,讓科技“調(diào)適上遂”而為人類服務。但是,這談何容易!


        這就意味著儒家必須進入到科技的“框架”內(nèi)去改變(“更化”)科技。這一任務異常的艱難——你不進入“框架”,就不能改變“框架”;你要進入“框架”,就出不來;但你不進入“框架”,又怎么去“更化”科技呢?


        因此,儒家對待科技的基本策略,就像儒家對待政治的基本策略一樣,就是必須進入到對象之中去改變對象,而不是在對象之外去改變對象,因為在對象之外是不能改變對象的。


        正是因為這一理由,儒家對現(xiàn)代科技進行“復古更化”,就不能像海德格爾那樣,在科技之外來改變科技,即在“框架”之外來改變“框架”。海德格爾主張用藝術(shù)來拯救科技,用道家來超越科技,認為只有上帝能夠救渡人類,這種思路就是在科技之外來改變科技,在“框架”之外來改變“框架”。


        儒家也不能像張祥龍先生那樣,主張設立“儒家文化保護區(qū)”,在“儒家文化保護區(qū)”中適用有限的適度技術(shù),采用傳統(tǒng)的手工工藝,過一種與外部科技隔離的簡樸生活。張祥龍先生對待科技“框架”的解決方案實際上也與海德格爾一樣,是在科技之外來改變科技,在“框架”之外來改變“框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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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思想的避難:全球化中的中國古代哲理》及其作者張祥龍


        我們知道,張先生受海德格爾的影響很大,張先生的儒學可以說是一種“存在儒學”。張先生對科技有很多深刻的反省與批判,多能擊中科技的要害,值得現(xiàn)代儒學接納。但是,在“儒家文化保護區(qū)”內(nèi)與外部的科技世界隔離,使用適度技術(shù)、傳統(tǒng)手藝并不能改變科技的“框架”性質(zhì),科技的“框架”仍然在“儒家文化保護區(qū)”之外獨立地發(fā)展壯大,科技“框架”扼殺人類自由的問題仍然得不到根本的普遍的解決。


        原因很簡單:不進入“框架”就不能改變“框架”,進入“框架”是改變“框架”的前提。我們可以想見,整個世界已經(jīng)科技化了,整個人類已經(jīng)生活在“框架”內(nèi)了,對整個世界與整個人類來說,把科技降到適當?shù)某潭龋毡椴捎脗鹘y(tǒng)手藝,實際上是做不到的。現(xiàn)在大家用手機了,再讓大家去用固定電話,做不到了;現(xiàn)在大家坐高鐵了,再讓大家去坐馬車,做不到了。這是現(xiàn)實,科技帶來的便利不是不能逆轉(zhuǎn),但是很難逆轉(zhuǎn),除非人類馬上面臨科技帶來的整體毀滅。


        所以,科技厲害就厲害在這里,因為它是個“框架”,是個“鐵籠”,他是封閉的、自足的、自證的、自義的、按照自我邏輯無限發(fā)展的,你要是沒有足夠的“更化”力量就不能進入,因為沒有足夠的“更化”力量進入“框架”,就必須按照“框架”的鐵律行事,最后被“框架”宰制征服。我之所以說儒家必須對現(xiàn)代科技進行“復古更化”,是我堅信儒家具有足夠的“更化”力量改變“框架”的性質(zhì)。


        張先生曾經(jīng)舉美國基督教阿米什人的例子與中國道家的例子來說明適度技術(shù)與傳統(tǒng)手藝是可能的,確實,一個宗教小派別因為信仰的原因與外部的技術(shù)社會隔離,一個小國寡民中的人靠最基本的生存需要為生,無疑可以離開科技的“框架”憑借適度技術(shù)與傳統(tǒng)手藝生活,但整個社會、整個世界、整個人類則不行,因為科技的“框架”已經(jīng)規(guī)塑了人類的生活,絕大多數(shù)人已經(jīng)無所逃于科技的天地間了,只能在科技的“框架”中按照科技的鐵律生活了。


        所以,要人類普遍退出這一科技的“框架”不現(xiàn)實,做不到,少數(shù)人出于信仰可以,但整個社會不行。反之,無條件地進入科技的“框架”、完全擁抱科技的世界、在封閉的科技“框架”中自我陶醉、對科技無限的樂觀與完全的崇拜,也不行。因為科技是有負面作用的,如果科技的發(fā)展永遠是正面價值,那當然沒有問題了,我們連歡呼擁抱都來不及,怎么會去反省批判呢?這實際上不可能。


        儒家拯救人類出離科技“框架”的途徑有三條:詩教、德教、天教


        再進一步來看,科技最大的負面作用除海德格爾所言是限制人的獨立與自由外,按照儒家,就是科技不受限制的發(fā)展會違背人類的宗教道德價值,敗壞人類的神圣德性生活,甚至會毀滅人類的存在本性。從儒家來說,最憂慮的還不是海德格爾所說的科技“框架”限制人的自由的問題,而是科技違背宗教道德會使人變成非人的問題,即在儒家所說的“天命之性”的意義上人不復成其為人,最后導致人間善類趨于滅絕。


        如此,人或變成機器——按照固定程序的確定性生活,人或變成享樂動物——成為一條在高科技包圍中吃飽就睡的奶牛,人因之不再有靈魂、信念、德性、崇高、偉大與激情,因為離開了宗教與道德,人就是一個渺小的物質(zhì)性存在,一個科學眼中的蛋白細胞,人就不再是無數(shù)古圣先賢所理解的承載“天命之性”的高貴的萬物之靈——人——了!這是儒家最憂慮的!


        另外,前有尼采后有海德格爾,認為科技的另一個負面作用就是在理性的宰制下消滅了人類充滿激情的藝術(shù)生活,使人變成了一堆理性的程序,不再有想象的歡娛與藝境的靈性,整天在死氣沉沉的數(shù)字化的確定性中沉淪。


        鑒于此,尼采呼吁一種音樂的人生,海德格爾呼吁一種詩意的存在,二者都主張用藝術(shù)的靈覺來拯救科技的宰制。這無疑也是一條非常重要的拯救人類出離科技“框架”的途徑。


        因此,依儒家,拯救人類出離科技“框架”的途徑有三條:第一條“藝術(shù)拯救”,第二條“道德拯救”,第三條“宗教拯救”。


        “藝術(shù)拯救”是儒家的“詩教拯救”與“樂教拯救”,“道德拯救”是儒家的“德教拯救”與“禮教拯救”,“宗教拯救”是儒家的“天教拯救”與“性教拯救”。這三條拯救的路向是立體的,從“藝術(shù)拯救”上升到“道德拯救”,再從“道德拯救”上升到“宗教拯救”。只有這三重拯救共同對治才能有效克服科技的宰制,最終將人類救出科技的“框架”與“鐵籠”。


        這是因為科技的宰制憑借著工具理性的支撐力量太強大,任何單一的拯救都難以奏效。非常遺遣,尼采與海德格爾只關(guān)注“藝術(shù)拯救”而忽略了“道德拯救”與“宗教拯救”,而儒家對治科技的方案則是全方位拯救??梢?,儒家對科技宰制的多重拯救方案優(yōu)于尼采與海德格爾的單一拯救方案,這將是儒家對治科技宰制的未來首選方案。


        所以,要有效對治現(xiàn)代的科技宰制,儒家就必須首先進入到科技的“鐵籠”與“框架”中去,然后才能按照儒家的價值改變這一“鐵籠”與“框架”。


        改變的第一步就是用儒家“詩教”“樂教”中藝術(shù)的靈性去改造科技的理性,用藝術(shù)的形象思維與想象力去改變科技的邏輯思維與確定性,使人類的精神能夠超越科技“框架”的封閉束縛而獲得獨立自由,即人在“鐵籠”與“框架”中又能出離“鐵籠”與“框架”,能夠“獨與天地精神相往來”。


        第二步是用儒家“德教”“禮教”中倫常的“德性”去改造科技的理性,用道德的倫理思維與約束力去改變科技的邏輯思維與確定性,讓人在科技的“鐵籠”與“框架”中能夠突破其限制,扭轉(zhuǎn)科技違背道德的傾向,在科技的世界中能夠過上一種道德的生活。


        第三步是用儒家“天教”“性教”中儒教的上帝與良知去改造科技的理性,用宗教的虔誠信仰與超越神性去改變科技的邏輯思維與確定性,使“除魅”了的科技世界又重新獲得神圣性,即又重新自甘為宗教的婢女,在宗教的監(jiān)護下既不違背宗教的價值,又能守住自己的自性,不至于恣意妄為而毀滅人類。


        可見,儒家最關(guān)注的是科技對道德、宗教的威脅,而存在哲學則更關(guān)注科技對人類獨立與自由的威脅。不管怎樣,儒家都要積極進入科技的“框架”,然后改變這個“框架”的封閉性和宰制性,消除科技可能對宗教與道德帶來的威脅和敗壞。


        現(xiàn)代的科技,已經(jīng)有能力無性生殖,克隆人類,可以在人的皮膚上獲取基因,“創(chuàng)造”出一個人來,就像上帝造人一樣。這就意味著人僭越了造物主,不需要天地陰陽就可以化生萬物。如果一個人不想結(jié)婚,又想要孩子,科學家就可以從他身上獲取基因造出一個和他一模一樣的人來!這樣,所有人類宗教中至上神創(chuàng)世的教義就被顛覆了,因而人類生活中千百年來遵循的神圣倫常道德也就沒有意義了。這不是對人類宗教道德的威脅又是什么?對此,儒家能不感到憂慮嗎?


        對科技不能“思想避難”,要積極進行“思想的更化”


        儒家與儒教不同,儒家是從學派上來說的,儒教則是從文明上來說。中國儒教講上天化生萬物,西方宗教講上帝創(chuàng)造世界,但到現(xiàn)在,卻是科技化生萬物創(chuàng)造世界了,甚至創(chuàng)造人類了。儒家說獨陰不能成物,獨陽亦不能成物,陰陽和合才能成物,而現(xiàn)在是獨陰獨陽就能成物了。這是對人類宗教的最大威脅,因而也是所有宗教的最大憂慮,儒教當然也不能例外。


        從目前的情況來看,這不只是威脅,已經(jīng)開始要成為現(xiàn)實了,現(xiàn)在科技可以造牛造羊造猴子,實際上已經(jīng)有能力造人了!只是礙于宗教、道德與法律的上的輿論,羞羞答答地還暫時不敢跨出這一步。一旦宗教、道德與法律上的輿論變?nèi)趸蛳瑐ゴ蟮目萍荚烊诉\動就開始了。


        然而,現(xiàn)在科學家與科技拜物教徒們已經(jīng)為這一天的到來興奮莫名地歡呼了!科學家們在本能上有一種創(chuàng)造的沖動,科學家本身不追求利潤,他們最大的樂趣就是成為上帝,他們的一切研究都是來自創(chuàng)造世界的沖動。尼采說上帝死了,但他沒有看到新的上帝誕生了,這個新的上帝不是他所預言的超人,而是科學家!亦即是科技!對于這種科技創(chuàng)世的沖動,儒家應該怎么辦呢?


        毫無疑問,儒家不能退避,即不能像存在哲學那樣退到藝術(shù)的港灣中去進行“思想避難”(張祥龍先生語),儒家必須進去,必須深入到科技的“框架”中去,去用儒家的價值改造科技,調(diào)適科技,即對“框架”進行“思想的更化”。


        具體來說,儒家進到“框架”中去應該怎么做呢?儒家應該在“框架”中用宗教與道德限制科技的無限發(fā)展,即用“昊天上帝”與“天道性理”去約束科技的創(chuàng)世沖動,比如哪些科技可以做,哪些科技不可以做,必須受到宗教道德的制約,在中國必須受到儒教價值的制約。


        因此,克隆人就不可以做,無論任何理由都不可以做。其實這一技術(shù)已經(jīng)成熟了,西方的宗教在反對,因為違背了上帝造人的教義,在中國則違背了天地化生萬物的儒教信仰,并且會帶來意想不到的非常嚴重的人倫后果。但是,科學家與企業(yè)家們想做,科學家有造物的沖動,企業(yè)家有利潤的沖動,但現(xiàn)在的西方與中國都很難限制這種沖動。


        西方雖然有基督教的存在,但他們的上帝已經(jīng)是“不管事的上帝”,“管事的上帝”早就被啟蒙理性殺死了,因而管不住科技了??茖W家們不聽基督教的教誨,政府“政教分離”后更不聽基督教的教誨,企業(yè)財團要發(fā)財也不聽基督教的教誨,西方世俗化后宗教喪失了支配世界的權(quán)力,特別是制度化的權(quán)力,他拿科技沒辦法,只好讓科技自我作主,無限膨脹,成為世界的主人。


        而當今中國的主導思想是無神論,中國人深深陷入“五四迷思”而普遍崇尚“科學拜物教”,近年來儒家文化才剛剛興起,還沒有上升為社會與國家的主導思想,因而沒有足夠的力量對科技進行有效的限制,更遑論對科技調(diào)適而上遂。因此,在當今世界、當今中國,不僅不會考慮限制科技,反而是拼命追求科技。


        那么,該怎么辦呢?現(xiàn)在儒家雖然沒有力量在現(xiàn)實中改變科技自我尊大的現(xiàn)狀,對科技“復古更化”目標的實現(xiàn)還非常遙遠,但現(xiàn)在儒家可以確立對治科技的基本原則,即確立所謂“義法”,留待儒家力量強大后供后人取法。


        這一基本原則就是:儒家必須直面并進入科技的“框架”,用儒教義理限制科技的負面價值,把科技約束在儒教宗教道德可以接受的范圍內(nèi)。


        也即是說,要用儒教義理規(guī)定科技在哪些方面可以發(fā)展,在哪些方面不能發(fā)展,即只要威脅到儒教宗教道德價值的科技就絕對不能發(fā)展,如克隆人類、基因武器、換頭技術(shù)等就絕對不能發(fā)展,其它科技的發(fā)展也應作如是觀。


        至于既不違背宗教道德價值,又能給人類生活帶來便利與益處的科技,不僅可以發(fā)展,而且必須大力發(fā)展,如醫(yī)療科技、高鐵技術(shù)、雜交水稻等,而對那些暫時還搞不清楚是否違背儒教宗教道德價值,是否對人類是禍是?;虻湼氲目萍?,要持慎思明辨的態(tài)度,即對其正面的作用要大力發(fā)展,對其負面的作用要嚴加限制,如互聯(lián)網(wǎng)、人工智能、生物科技等。


        總之,大原則是違背宗教道德價值的絕對禁止,不違背宗教道德且對人類有利的必須發(fā)展。當然,有不少科技是利弊參半的,如互聯(lián)網(wǎng)、人工智能和生物科技,這就需要用智慧來衡量,盡量存其利而去其弊,即既不盲目樂觀,又不畏懼不前。我相信,對這類科技,只要通過慎思明辨的努力,存其利而去其弊是可能的。


        只有實現(xiàn)了“儒教憲政”,才能最有效地對科技進行“復古更化”


        儒家在進入科技“框架”后,如何才能最有效地限制科技呢?這就要靠制度。


        儒家光靠思想文化來限制科技,力量往往不夠,儒家還必須建立制度化的權(quán)力,用這種制度化的權(quán)力來限制科技,才最有效。因此,儒家必須在國家的憲政架構(gòu)中掌握制度化的權(quán)力,即必須掌握國家的監(jiān)國權(quán)、立法權(quán)、行政權(quán)與司法權(quán),因為擁有這些憲政權(quán)力才能最有效地用儒家的宗教道德價值限制科技,即用制度化了的或者說憲政化了的“昊天上帝”與“天道性理”限制科技。


        所以,只有實現(xiàn)了“儒教憲政”,才能最有效地對科技進行“復古更化”,即才能最有效地用儒教的“古圣人之道”約束科技。也即是說,只有在“儒教憲政”下,才能通過憲政性的制度化權(quán)力有效地限制科學家、企業(yè)家以及政治人物可能利用科技來違背宗教道德價值的企圖,即才能保證“昊天上帝”與“天道性理”在科技的世界中起到規(guī)范性的作用。


        張祥龍先生的做法是通過退出科技“框架”來解決科技帶來的問題,這不現(xiàn)實,也不能普遍有效。西方的民主政治與科學技術(shù)是兩個孿生的親兄弟,即都是“現(xiàn)代性”的產(chǎn)兒,民主政治根本就做不到限制科技的負面作用,反而是科技“框架”的維護者,對此海德格爾曾有論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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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此,只有實現(xiàn)“儒教憲政”后,儒教的宗教道德價值才能成為制度化的權(quán)力,因而才能有效限制科技的負面發(fā)展。除此之外,要想有效突破科技“框架”的封閉束縛,要想有效限制科技發(fā)展的負面作用,別無他法!


        至于在“儒教憲政”下具體如何來限制科技發(fā)展的負面作用,可以考慮在“太學”下設立一“科技審查委員會”,專門從儒教宗教道德的角度來對科技的創(chuàng)新與發(fā)展進行審查:凡是符合儒教義理的就允許創(chuàng)新發(fā)展,凡是違背儒教義理的就禁止創(chuàng)新發(fā)展。


        這一審查與政府機關(guān)的事務性審查不同,政府機關(guān)的事務性審查主要是從技術(shù)、效用、成本、安全、環(huán)保、健康等方面來審查,“科技審查委員會”則是從儒教“昊天上帝”與“天道性理”的宗教道德高度來審查。


        儒教并不反對科技本身,對科技文明的正面價值儒教高度肯定,儒教反對的是科技的異化,即反對科技對人類自由的束縛,反對科技對人類本性的敗壞,反對科技對宗教道德價值的違背,反對科技僭越“昊天上帝”而自為人類的造物主!


        海德格爾晚年在接受德國《明鏡周刊》采訪時曾經(jīng)指出:“只有一個上帝能夠救渡我們”,海氏在科技面前看不到人類未來的希望,在西方文化中看不到打破科技“框架”的力量,因而海氏采取了逃避主義的態(tài)度。


        儒教則與此相反,堅信人類宗教道德的力量能夠打破科技“框架”對人類靈性的束縛,堅信“古圣人之道”能夠克服現(xiàn)代科學技術(shù)的異化,因而堅信人類最終能夠在科技的世界中獲得充分的自由、獨立、德性與尊嚴。


        然而,要做到這一點,唯一的辦法就是在中國實現(xiàn)儒教價值的制度化,即實現(xiàn)“儒教憲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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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在丁酉年臘月十八日,劉懷崗據(jù)錄音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