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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必萱作者簡介:范必萱,女,貴州貴陽人。畢業(yè)于華南理工大學計算機專業(yè)。曾任科研單位技術(shù)員、雜志社編輯、行政機關(guān)公務(wù)員。退休前就職于安徽省審計廳(正處級),高級審計師,注冊會計師。一九九八年提前退休,擔任蔣慶先生的學術(shù)助理。出版有《月窟居筆記》。 |
《月窟居筆記》之三十九:我所知道的李海超
作者:范必萱
來源:作者授權(quán) 儒家網(wǎng) 發(fā)布
原載于《月窟居筆記》(范必萱 著)
時間:孔子二五六六年歲次乙未年七月初六日丁卯
耶穌2015年8月19日
海超本科就讀于河北大學哲學系,是孟曉路的學生。蔣先生對他而言,可謂是太老師了。也許因為他與曉路老師的性格有許多相似之處,二人關(guān)系尤為要好。曉路老師介紹他讀蔣先生的書,但由于當時他并不向往儒學,對儒學的學習與關(guān)注只是因為他存在一些人生困惑,他正在思考自己的人生道路究竟應(yīng)該怎么走?后來曉路老師又向他介紹佛學,但是海超認為自己與佛學不相應(yīng),他說自己是一個很重情感的人,尤其是對于父母的親情割舍不了,所以不可能向佛。以后他到南京大學哲學系讀碩士,選擇了對儒家禮學的研究。在南京大學讀書的日子里,他的困惑依然存在,不過那時他對儒家的價值已很認同了。他認為儒家支持人們過一種現(xiàn)世的生活,人們可以在現(xiàn)世中尋求對社會人生的更多關(guān)懷。他思考儒學究竟應(yīng)該怎么轉(zhuǎn)變,才能對當今的社會有意義?這時他想起以前讀過的蔣先生的書,感覺到蔣先生是位很有見地的老師,為當代儒學學術(shù)上開拓了一個方向。于是他通過孟曉路老師推薦,利用2012年暑假的空閑時間,到陽明精舍訪學。訪學結(jié)束后,他從南京大學畢業(yè),報考了黃玉順老師的博士生。現(xiàn)在在山東大學儒學高等研究院學習。
初與海超接觸時,他給我留下的是一個陽光男孩的印象。他做事雖有主見,但從表面上看,少了些一般學者的專注與執(zhí)著,在非正式場合的討論時,顯得有些漫不經(jīng)心。我們每天傍晚一起到戶外散步,其他后學都利用這個機會向蔣先生請益解惑,而他更多的時候是觀星望月,享受山間野趣。有時候,他娓娓不倦地向我講述校園見聞、家鄉(xiāng)趣事,有時講他爸爸媽媽的故事,這時海超會不加掩飾地流露出對父母親的眷念,那神情簡直就是一個大男孩。
這一年,陽明果園的楊梅樹結(jié)果不多,我們散步時發(fā)現(xiàn)樹上的楊梅熟了,海超十分高興,便摘了幾顆回來。后來蔣先生知道了,很嚴肅地批評道:“楊梅樹已經(jīng)承包給別人了,怎么能隨便采摘呢?這樣會影響農(nóng)戶的收入??!”海超低下頭來,沒說一句話。氣氛有些沉悶。我便提議到那家農(nóng)戶賠禮道歉。海超一聽,立即響應(yīng)。于是我們?nèi)チ宿r(nóng)戶家,向他們說明情況,陪了不是。誰知女主人爽快地對我們說:“吃吧,吃吧,該摘的我們都摘過了,剩下的我們也沒工夫去管了,你們看見了就摘回去吃吧!”我松了一口氣。海超卻高興得跳起來,連蹦帶跳地向后山的楊梅樹林跑去。我和黃磊只好氣喘吁吁地跟在后面。
來到楊梅樹下,發(fā)現(xiàn)樹上剩的楊梅確實少之又少。他倆都近視,我在樹下觀察,只要發(fā)現(xiàn)一顆,就告訴海超,他順我手指的方向?qū)ふ?。找到后,便興高采烈地設(shè)法采摘下來。大約忙乎了半個多小時,天色已晚,我將摘下的楊梅用小手絹包起來,交給海超。他捧著楊梅一路小跑回到精舍,沉浸在歡樂之中。海超的快樂不在于楊梅本身,而在于他對這山間自然野趣的一份熱愛。
海超做起學問來,卻與平時判若兩人,他的執(zhí)著和專注令我驚訝!
記得一日晚飯過后,大家在一起交談儒家禮儀的問題,講到在《士婚禮?親迎禮》中的“奠雁”這個環(huán)節(jié),即婿到女家后,由主人親自迎接,進入廟門,升自西階,北面奠雁,然后行再拜稽首之禮,拜后即降出。(注:《士婚禮》原文是:賓升,北面,奠雁,再拜稽首,降,出。)
禮經(jīng)中沒有講明婿在此所拜的對象是誰?對此,歷代禮家各執(zhí)一詞,莫衷一是。蔣先生說:“海超,你是研究儒家禮學的,有空時也研究一下這個問題吧。”當時我以為蔣先生只是隨口一說,并沒有在意。沒想到海超卻認真了,第二天便開始了對這個問題的研究。
他在蔣先生書房借了《通志堂經(jīng)解》,又在網(wǎng)上查了許多資料,將歷代禮家的各種觀點進行梳理。在以后的幾天里,每天中飯以后,海超都會把我拉到一旁,專門討論這個問題。他按《士婚禮》原文的敘述,讓我扮演其中的某個角色,一會兒要我面向東,一會兒要我面向北,演繹著當時的各種場景,以確定迎親的女婿所拜的對象到底是誰?他研究的結(jié)果認為,歷代禮家的基本觀點有兩種,一種認為婿所拜者是婦,另一種認為婿所拜者是女方父母,各有各的理由。海超每天都將一些新查到的論據(jù)告訴我,然后對這些觀點進行分析,并征求我的意見。開始幾天我很耐心,仔細聽他分析。后來他搜集的論據(jù)越來越多,我的耐心被他的執(zhí)著挑戰(zhàn)了。有一天,我終于忍不住對他說:“海超,我們能不能跳出禮學家們固有的思路,還原常理,用最簡單的思維方法來分析這個問題呢?”我說,婚禮中的主要角色一般只有六位,即婿、婦、男方父母和女方父母。根據(jù)這幾天所列的論據(jù),在其他環(huán)節(jié)中,婿、婦互拜和拜男方父母的情形都有出現(xiàn),唯獨女方父母在這些程序中缺位,所以我認為行“典雁禮”時應(yīng)該是婿拜女方父母……我的話沒說完,海超哈哈大笑起來,他拍了一下自己的腦袋,高聲說道:“好啦,范老師,您就等著看我的文章吧!”說著便飛身跑回自己的宿舍。
第二天,他的一篇約六千字的文章出爐,題目是《“士婚禮”婿親迎拜何人考》。文中對歷代禮家的基本觀點及其理由、筆者的觀點及其理由進行了詳盡的分析和闡述,認為“婿迎親所拜者應(yīng)為女方父母”。通過這件事,我對海超的治學精神有了更多了解,對他做學問的效率更是贊嘆!
后來海超將他的自己撰寫的許多文章拷貝給我,希望能對我今后探索儒家女性觀有所幫助。這些文章有:《先秦儒家夫婦觀研究》、《論“仁者無敵”》、《 先秦儒家對夫婦倫地位及影響的闡釋》以及《生活儒學多元開展之可能與必要》等等。
海超對我啟發(fā)更大的是,他希望我今后寫文章可以不必追求論文形式,因為論文文體的閱讀面比較窄,適合于學者,而建議我用自由文體表達,自由文體可讀性強,受眾面寬。他嚴肅地對我說:“道不遠人,文以載道??!弘揚儒家文化,需要爭取廣泛的社會支持,需要我們發(fā)揮橋梁的作用?!焙3脑捳衔叶嗄陙碓趥鞒腥寮椅幕械淖晕叶ㄎ?。我非常感激他!并記住了他中肯的建議。
海超說他在陽明精舍學到了很多書本上學不到的東西,尤其是蔣先生的為人給他留下了深刻印象。他過去只是讀蔣先生的書,以為蔣先生在生活中是一位守舊、古板的人,剛到書院時,他見到蔣先生還有些戰(zhàn)戰(zhàn)兢兢,通過后來的接觸,才發(fā)現(xiàn)蔣先生十分平和、風趣,而且平易近人。
海超說,蔣先生總是教導后學們不要隨波逐流。他清楚地記得蔣先生給他們講的一個關(guān)于“如何做保持棱角的石頭”的比喻。蔣先生說有的石頭被雨水、河水長年沖刷碰撞后變成了圓滑的鵝卵石,而有的石頭卻埋在泥土中保留著自己的棱角,人也應(yīng)該保持棱角,千萬不能隨波逐流。海超說他在聽這個故事時,感到蔣先生就是在講他自己的故事,蔣先生就是一個操守堅正的人。
海超告訴我,他忘不了離開陽明精舍的那一天,蔣先生幫他付了下山的車費。他說自己經(jīng)常在思考這個世上什么最值得珍惜?這就是別人對你寄予的那份真情、那份希望。他說永遠也不會忘記蔣先生對后學寄予的厚望,也不會辜負蔣先生對自己的這份厚望!
2015年5月寫于合肥靜心齋
責任編輯:葛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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