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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郭曉東】論《春秋董氏學(xué)》與《春秋繁露義證》——對董仲舒的不同詮釋

        欄目:學(xué)術(shù)研究
        發(fā)布時間:2018-11-22 23:28:37
        標(biāo)簽:董仲舒
        郭曉東

        作者簡介:郭曉東,男,西元一九七〇年生,福建霞浦人,復(fù)旦大學(xué)哲學(xué)博士?,F(xiàn)任復(fù)旦大學(xué)哲學(xué)學(xué)院教授。著有《識仁與定性——工夫論視域下的程明道哲學(xué)研究》《宋明理學(xué)》(第二作者)《經(jīng)學(xué)、道學(xué)與經(jīng)典詮釋》《戴氏注論語小疏》《春秋公羊?qū)W史》(第二作者)等。

        論《春秋董氏學(xué)》與《春秋繁露義證》——對董仲舒的不同詮釋

        作者: 郭曉東

        來源:《現(xiàn)代儒學(xué)》第三輯,郭曉東執(zhí)行主編,三聯(lián)書店201811月版

        時間:孔子二五六九年歲次戊戌十月十五日戊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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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引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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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中國思想史上,盡管班固3292)贊董仲舒(約前179-前104)“為儒者宗”[1],朱子(11301200)稱董仲舒“本領(lǐng)純正”、“資質(zhì)純良”,[2],但事實上在很長一段時間里,董仲舒都沒有真正受到重視,《春秋繁露》一書亦如歐陽修10071072)所說的,“錯亂重復(fù)”[3],脫訛缺失甚夥,南宋四明樓鑰11371213)為之校訂,始有定本,然明代所翻刻樓本,又錯訛百出。清代盧文弨17171795)對該書進(jìn)行校勘之后,該書才基本可讀。即便如此,董子之學(xué)仍未真正納入學(xué)者的視野,直至清代今文經(jīng)學(xué)的興起,情況才發(fā)生改變。乾隆年間,常州莊存與(17191788)“宗仰江都[4],所著《春秋正辭》,始重視董子所述之《春秋》大義。其后凌曉樓(17751829)作《春秋繁露注》,作為注釋《春秋繁露》的開山之作,該書梳章櫛句,鉤稽貫串,不僅文字??鄙细鼊俦R氏一籌,且于《繁露》之《公羊》義蘊,亦多有所發(fā)揮,故梁任公(18731929)贊之曰:“曉樓傳莊、劉之學(xué),諳熟《公羊》家法,故所注獨出冠時,與段氏《說文》同功矣”。[5]然而,仍有批評者認(rèn)為凌氏在義理之發(fā)揮上仍有所欠缺。[6]從某種意義上說,真正在義理層面深入到董子之學(xué)內(nèi)部的,當(dāng)屬康有為(18581927)所著《春秋董氏學(xué)》與蘇輿(18721914)所著《春秋繁露義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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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康有為《春秋董氏學(xué)》成書于光緒二十年1894),并于光緒二十三年1897)冬由上海大同譯書局刊行。同《孔子改制考》一樣,該書之作,是試圖為其維新變法思想作進(jìn)一步的理論論證。眾所周知,康、梁變法最重要的理論基礎(chǔ)就是《春秋》公羊?qū)W。而在公羊先師中,康有為最重視董仲舒,謂“其傳師說最詳,其去先秦不遠(yuǎn),然則欲學(xué)《公羊》者,舍董生安歸?”[7]又以董子為《春秋》之宗,是由《春秋》而上窺孔子之道的關(guān)鍵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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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董子以通《公羊》,因《公羊》以通《春秋》,因《春秋》以通六經(jīng),而窺孔子之道本。[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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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乃至視董子之地位猶高于孟、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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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賢如孟、荀,為孔門龍象,求得孔子立制之本,如《繁露》之微言奧義不可得焉。董生道不高于孟、荀,何以得此?然則是皆孔子口說之所傳,而非董子之為之也。善乎王仲任之言曰:文王之文,傳于孔子??鬃又?,傳于仲舒。故所發(fā)言,軼荀超孟,實為儒學(xué)群書之所無。若微董生,安從復(fù)窺孔子之大道哉![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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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此康有為與門人一起作《春秋董氏學(xué)》八卷,通過發(fā)明其素王改制等《春秋》之微言,來表達(dá)康有為自己的思想與學(xué)術(shù)。然而,是書行世之后,即受到當(dāng)時“翼教”學(xué)者的激烈批評,平江蘇輿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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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少好讀董生書,初得凌氏注本,惜其稱引繁博,義蘊未究。已而聞有為董氏學(xué)者,繹其義例,頗復(fù)詫異。[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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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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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緒丁戊之間,某氏有為《春秋董氏學(xué)》者,割裂支離,疑誤后學(xué)。如董以傳所不見為“微言”,而刺取陰陽、性命、氣化之屬,摭合外教,列為“微言”,此影附之失實也;三統(tǒng)改制,既以孔子《春秋》當(dāng)新王,而三統(tǒng)上及商、周而止,而動云孔子改制,上讬夏、商、周以為三統(tǒng),此條貫之未晰也;鄫取乎莒,及魯用八佾,并見《公羊》,而以為“口說”出《公羊》外,此讀傳之未周也。其它更不足辨。[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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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顯然,這里所講的“某氏”,即指康有為。蘇輿不像其他的翼教學(xué)者,如葉德輝(18641927)等人,因厭惡康有為,遂及于董仲舒,將《公羊傳》、《春秋繁露》等書視為“漢人雜纂之書”。[12]對蘇輿而言,不僅從小就“好讀董生書”,且認(rèn)為《春秋繁露》是西漢大師說經(jīng)之“第一書”,[13]只是在蘇輿看來,康有為的《春秋董氏學(xué)》一書存在有關(guān)“微言”、“改制”等方面存在諸多重大缺失,“沿偽襲謬,流為隱怪,幾使董生純?nèi)迕墒涝崊枴薄?a style="mso-footnote-id:ftn14" href="#_ftn14" name="_ftnref14" title="">[14]為此蘇輿作《春秋繁露義證》十七卷,試圖厘清被康有為所歪曲的董仲舒與《公羊》學(xué),從而達(dá)到“正學(xué)”以“翼教”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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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樣,在晚清思想史上,出現(xiàn)了一個頗為奇特的景觀,對同一個董仲舒所展開的不同詮釋,維新學(xué)者與翼教學(xué)者從各自的政治立場與學(xué)術(shù)立場出發(fā),展開了針鋒相對的論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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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口說與微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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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眾所周知,由常州學(xué)派發(fā)端,晚清今文經(jīng)學(xué)素來注重從“微言大義”的角度來理解《春秋》。[15]到康有為那里,這一立場被推到了極致。在康有為看來,《春秋》有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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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不修之《春秋》也,只有史文及齊桓晉文之事,而無義焉,此魯史之原文也。一孔子已修之《春秋》也,因其文而筆削之,因文以見義焉,此大義之《春秋》也,《公》、《谷》多傳之。一代數(shù)之《春秋》也,但以其文為微言大義之記號,而與時事絕無關(guān),此微言之《春秋》也,公羊家董、何所傳為多,而失絕者蓋不知凡幾矣。[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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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修之《春秋》”即孔子所據(jù)以作《春秋》之魯史舊文,其之為“史文”而不具“經(jīng)”之價值,亦即康有為所說之“無義”,這是公羊家的共識??涤袨橹畡e出心裁者,是進(jìn)而將孔子所作之《春秋》兩分為“大義之《春秋》”與“微言之《春秋》”。所謂“大義之《春秋》”,為孔子所筆削之經(jīng)文,以及《公羊》、《谷梁》兩傳所傳之傳文,亦即傳世之《春秋》經(jīng)、傳文本,[17]由此本文直接昭示了孔子所示之“大義”,此即康有為所謂“因文見義”。然而,在康有為看來,由文本所直接體現(xiàn)出來的“大義”,畢竟要受到文本本身的局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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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秋》文成數(shù)萬,其旨數(shù)千,大義烺烺,然僅二百余,脫略甚矣,安能見孔子數(shù)千之大恉哉?[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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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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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秋》文成數(shù)萬,其旨數(shù)千。今《春秋》經(jīng)文萬九千字,皆會盟征伐之言,誅亂臣賊子,黜諸侯,貶大夫,尊王攘夷,寥寥數(shù)旨外,安所得數(shù)千之旨哉?孟子曰:其事則齊桓晉文,其文則史,其義則丘竊取之。以孟子之說,《春秋》重義,不重經(jīng)文矣。凡傳記稱引《詩》、《書》,皆引經(jīng)文,獨至《春秋》,則漢人所稱引皆《春秋》之義,不引經(jīng)文,此是古今學(xué)者一非常怪事,而二千年來乃未嘗留意,閣束傳文,獨抱遺經(jīng),豈知遺經(jīng)者,其文則史,于孔子之義無與?!稘h書藝文志》,劉歆之作也,曰:“孔子褒貶當(dāng)世大人威權(quán)有勢力者,不敢筆之于書,口授弟子?!鄙w《春秋》之義,不在經(jīng)文,而在口說。雖作偽之人不能易其辭?!訛椤洞呵铩纷?,所發(fā)新王改制非常異義及諸微言大義,皆出經(jīng)文外,又出《公羊》外,然而孟、荀命世亞圣,猶未傳之,而董子乃知之。又《公羊》家不道《谷梁》,故邵公作《谷梁廢疾》,而董子說多與之同,又與何氏所傳胡毋生義例同。此無他,七十子后學(xué),師師相傳之口說也?!豆颉芳以绯鲇趹?zhàn)國,猶有避諱,不敢宣露,至董子乃敢盡發(fā)之。[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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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馬遷稱《春秋》“文成數(shù)萬,其旨數(shù)千”,但在康有為看來,不到兩萬字的《春秋》文本,所記載的只有“尊王攘夷”等兩百多條大義,不足以見孔子數(shù)千之旨,則所謂“其旨數(shù)千”,只可能見之于《春秋》經(jīng)、傳文本之外??涤袨橛謸?jù)孟子“其文則史,其義則丘竊取之”之說,以為孟子所重者在《春秋》之義,而非經(jīng)文本身,蓋經(jīng)文本身不過史文,不足體現(xiàn)數(shù)千之旨故也??涤袨橛诌M(jìn)而發(fā)現(xiàn),古今傳記在稱引《詩》《書》時,都直接引用經(jīng)文本身,唯獨于《春秋》,則不引經(jīng)文,而只是闡述《春秋》之義。在康有為看來,這是極不尋常的現(xiàn)象,所謂“二千年來乃未嘗留意”之“古今學(xué)者一非常怪事”,而其所以然者,蓋《春秋》遺經(jīng),“其文則史,于孔子之義無與”。同時康有為又認(rèn)為,或由于當(dāng)時政治之禁忌,或由于陳義過高無法為時人所接受,故孔子之大道,更多是以“口說”的形式而非訴諸于經(jīng)文的文字本身,所謂“《春秋》之義,不在經(jīng)文,而在口說。”又謂“《春秋》言微,與他經(jīng)殊絕,非有師師口說之傳,不可得而知也。”[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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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種“口說”之《春秋》,也就是“微言之《春秋》”。在康有為看來,正是董仲舒、何休(129182)等《公羊》先師通過師師“口說”,使得《春秋》之“微言”得以傳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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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董生更以孔子作新王,變周制,以殷、周為王者之后。大言炎炎,直著宗旨??组T微言口說,于是大著。[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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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了證明有超越文本的“口說”存在,康有為在《春秋繁露》中梳理出若干董子之說不在《公羊》文本之內(nèi),然而又可以與《谷梁》、《公羊》何注、劉向、及其他漢儒之說相印證的文獻(xiàn),《春秋董氏學(xué)》卷四即羅列《春秋口說》四十九條,其內(nèi)容分別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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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董子口說與《谷梁》、何注同出《公羊》外。(2條)[22]

        董子口說與《谷梁》同出《公羊》外。(4條)[23]

        董子口說與劉向同出《公羊》外。(12條)[24]

        董子口說與何注同出《公羊》外。(30條)[25]

        董子口說與漢儒同出《公羊》外。(1條)[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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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例如,《春秋》隱公五年“初獻(xiàn)六羽”,董子在《春秋繁露·王道》中說:“獻(xiàn)八佾,諱八言六”,康有為對此即引《說苑·貴德篇》云:“今隱公貪利,而身自漁濟(jì)上,而行八佾?!边M(jìn)而康有為下一按語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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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經(jīng)言六羽耳,董子何以知為八佾?蓋口說相傳也。不然,何《說苑》亦同之耶?[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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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就是說,雖然《春秋》經(jīng)書“初獻(xiàn)六羽”,但董仲舒認(rèn)為魯隱公當(dāng)時實質(zhì)上是行八佾之樂,而《春秋》書“六羽”,是“諱八言六”??涤袨榧凑J(rèn)為,董子之所以知道是八佾而非經(jīng)文字面上的六羽,則是口說相傳的結(jié)果,并且進(jìn)而以劉向《說苑》的說法與董說相印證。而二說之所以能夠一致,則恰恰說明這是兩漢經(jīng)師口說傳承的結(jié)果。這樣,康有為試圖以此證明,董子之說雖出《公羊》文本之外,但既然可與漢代諸經(jīng)師之說互相印證,則自有其淵源所在,而不是董仲舒?zhèn)€人的發(fā)明。當(dāng)然,這一淵源于康有為而言,便是由師師口說,乃至最終上溯到孔子??涤袨闉榇颂貏e將董仲舒與孟子、荀子作比較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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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賢如孟、荀,為孔門龍象,求得孔子立制之本,如《繁露》之微言奧義不可得焉。董生道不高于孟、荀,何以得此?然則是皆孔子口說之所傳,而非董子之為之也。[28]

        ???

        也就是說,孟子、荀卿雖然道高于董子,但由于其未曾傳孔子之口說,故求孔子立制之本而不可得。而董仲舒雖然在“道”的層面不能與孟、荀諸子相比肩,但由于得到孔子口說之傳,則在此意義上董子反而可說是“軼荀超孟”。[29]這樣,由“口說”之故,由董、何所傳之《公羊》學(xué)說,遂直接孔子之源頭而獲得最大的權(quán)威性。職是之故,由董仲舒?zhèn)骺鬃又翱谡f”,董仲舒遂得孔門真?zhèn)鳎挥煽涤袨榈枚偈嬷拔⒀浴?,則康有為亦得孔子之真?zhèn)鳎^前圣后圣,其一也。

        如前所述,任何有助于康有為變法的主張,幾乎都可以以“口說”和“微言”的名義獲得其合法性依據(jù),甚至可以說,“康有為認(rèn)為自己就是這個時代的孔子口說的傳達(dá)者?!?a style="mso-footnote-id:ftn30" href="#_ftn30" name="_ftnref30" title="">[30]于是,為了反駁康有為的政治主張,“翼教”學(xué)者自然而然地將批評的矛頭針對康有為這一思想源頭。葉德輝即明確地指出,“口說”的可信度不及經(jīng)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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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口說、傳記皆所以傳經(jīng)??谡f托之傳聞,失多而得少;傳記托之載筆,得多而失少。[31]

        ?

        朱一新18461894)則對今文家專講“微言”表示不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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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道、咸以來,說經(jīng)專重微言,而大義置之不講。其所謂微言者,又多強(qiáng)六經(jīng)以就我,流蔽無窮。[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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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對來說,蘇輿并沒有簡單地否定“口說”的合法性。反過來,蘇輿認(rèn)為,在兩漢時期《春秋》的傳授過程中,事實上存在“口說傳授”這一現(xiàn)象。在《春秋繁露·玉英》中,董仲舒在引紀(jì)侯語以論紀(jì)侯之賢時,蘇輿注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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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稱紀(jì)侯辭,較《傳》引魯子語詳,蓋得之師說,知傳義兼?zhèn)魇乱??!墩f苑》諸書所紀(jì)《春秋》事,亦有出三傳外者,足證師說流傳,至漢未泯。[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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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輿這里論證的邏輯與康有為幾乎沒有任何差別,即以劉向等經(jīng)師所說有出于三傳之外者,來證明“師說流傳,至漢未泯”。對于董仲舒“《春秋》詭辭”之類的說法,蘇輿則注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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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秋》詭辭,門弟子當(dāng)有口說傳授。[34]

        ???

        蘇輿又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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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秋》有詞移,有事移。與夷之弒,移之宋督,以善宣公,以酅入齊,移之紀(jì)季,以賢紀(jì)侯,移其事也;邲之戰(zhàn),楚變而稱子,里克殺奚齊,變而稱君之子,移其詞也。移其詞者,即主文而推之;移其事者,非口說難明也。[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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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從上面的種種說法中,我們可以看出,對于蘇輿來說,事實上承認(rèn)對《春秋》詮釋過程中有“口說”的必要性。也就是說,《春秋》經(jīng)常以董仲舒所謂的“詭詞”的面目出現(xiàn),如果不通過歷代先師“口說”的解釋,我們就可能不能完全理解孔子筆削《春秋》的獨特用心所在。在這一點上,蘇輿與康有為對“口說”的看法并非但不是水火不相容,反而在某種程度上具有相當(dāng)大的一致性。不過,與康有為不同的是,蘇輿又認(rèn)為,“口說”雖然有必要性,然亦有局限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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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漢之于春秋,若今日之于明季,年代未遠(yuǎn),源流相接,說之者尚可由詭辭得其委曲,然亦不必其密合而無失也。[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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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于“年代未遠(yuǎn)”的情況來說,是有可能由“口說”之“詭辭”而“得其委曲”,但已經(jīng)不必然能夠“密合而無失”。那么,從秦漢到晚清,又經(jīng)歷了兩千余年,則其可靠性就必然要打一個更大的折扣。也就是說,在蘇輿看來,“口說”所表達(dá)的“委曲”會因時間之流逝而逐漸失真。很顯然,對于蘇輿來說,雖然《春秋》傳經(jīng)過程中“口說”的合法性與必要性是可以被承認(rèn)的,但“口說”具有時代的局限性,于晚清之際,如果像康有為那樣再侈言“口說”以解讀《春秋》,則未必是合乎時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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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樣,蘇輿也沒有簡單地否認(rèn)《春秋》之“微言”。從嚴(yán)格的學(xué)術(shù)立場來說,漢儒屢有“微言”之說,這一點事實上不能輕易地被否認(rèn)掉。問題的關(guān)鍵在于何謂“微言”,或者說“微言”的內(nèi)涵到底應(yīng)該是什么?是康有為所理解的那種“微言”嗎?蘇輿試圖回答的問題即在于此。董仲舒稱《春秋》“微其辭”[37],又說:“按經(jīng)無有,豈不微哉?!?a style="mso-footnote-id:ftn38" href="#_ftn38" name="_ftnref38" title="">[38]很顯然,如果按照董氏這句話字面的意思,《春秋》之“微”,正表現(xiàn)在“經(jīng)無有”上。故蘇氏認(rèn)為,凡不見于經(jīng)傳而有待于口授者謂之“微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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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董以傳所不見為微言。[39]

        經(jīng)所不見,有詭詞,皆為微言。[40]

        微言,如逐季氏言又雩,逄丑父宜誅,紀(jì)季可賢,及詭詞移詞之類是也,此不見于經(jīng)者,所謂七十子口授傳指也。[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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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玉杯》篇中,董仲舒論治《春秋》之法時說:“是故論《春秋》者,合而通之,緣而求之,五其比,偶其類,覽其緒,屠其贅?!?a style="mso-footnote-id:ftn42" href="#_ftn42" name="_ftnref42" title="">[42]其中“屠其贅”一語頗為難解,俞樾注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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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凡非經(jīng)本有之義,皆謂之贅。為《春秋》宜杜塞之,則圣人大義不為群言淆亂矣。[43]

        ????

        拒絕承認(rèn)“凡非經(jīng)本有之義”的合法性,這一說法在今文經(jīng)學(xué)的反對者那里其實相當(dāng)有具有代表性。很顯然,康有為“微言”諸說,在俞氏看來即是“宜杜塞之”的“贅”。但對于這一說法,蘇輿在按語中卻直接予以了否定。在他看來,“贅”當(dāng)訓(xùn)為“余”,即“不見于經(jīng), 余意待申者?!?a style="mso-footnote-id:ftn44" href="#_ftn44" name="_ftnref44" title="">[44]在蘇輿看來,“贅”即“微”之所在,亦即《春秋》之所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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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不言而四時行,圣人體天立言,而不能盡其意。所謂心之精微,口不能言,言之微眇,書不能文也。讀《春秋》者,書其微以驗其著,庶幾得彷佛爾。故曰:《春秋》重贅。[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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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輿又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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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地萬物之事審矣,圣人不能一一辨之,有能代圣人辨之,足見圣心者,視之與正經(jīng)同,而經(jīng)不遺憾于贅矣。[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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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這一意義上說,蘇輿的立場與康有為似乎相當(dāng)接近,即認(rèn)為圣人雖于經(jīng)未嘗明言,但若后學(xué)“有能代圣人辨之”并“見圣心”者,則可視同“正經(jīng)”,這與康有為將“微言”視同“正經(jīng)”的說法并無二致。不過,蘇輿對此同時又做了一個似乎并不十分有力的限制,即“不可貿(mào)然無見而以臆說之”,[47]又曰:“要以原本禮紀(jì),推極微眇,貴在不失圣人之意?!?a style="mso-footnote-id:ftn48" href="#_ftn48" name="_ftnref48" title="">[48]然而,如何做到“不失圣人之意”呢?對蘇輿而言,既然“微言”待“口說”而傳,但“口說”既有時代之局限性,那么從“微言”入手理解《春秋》就不能得其真,故其批評康有為曰:“近人好侈微言,不知微言隨圣人而徂,非親炙傳受,未易有聞,故曰仲尼沒而微言絕”。[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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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改制之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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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康有為看來,《春秋》諸“微言”中,首推素王改制之說。在《春秋董氏學(xué)》中,康有為專立一卷論《春秋》之改制。在康有為看來,“《春秋》專為改制而作”,又謂改制之說,“此真《春秋》之金鎖匙,得之可以入《春秋》者”。[50]對于朱子之批評《春秋》不可解,康有為則駁之曰:“夫不知改制之義,安能解哉?” [51]

        作為《春秋》最重要之“微言”,“改制”并不見于《春秋》經(jīng)傳,而如前所述,在康有為看來,作為“微言”之“改制”,實賴“口說”而流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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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秋》一書,皆孔子明改制之事。故孟子謂:“《春秋》,天子之事也?!痹弧白餍峦酢保弧白冎苤啤蓖?。時王也,而以為王者之后;杞公也,而降為伯;滕子也,而升為侯。此皆非常異義,萬不可解之事,而董子數(shù)數(shù)言之?!墩f苑》所謂“周道不亡,《春秋》不作”,《淮南子》所謂“《春秋》變周”,與何邵公、太史公說皆同。此云略說,則皆口說之流傳。[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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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就是說,盡管與“改制”相關(guān)的諸多說法“皆非常異義,萬不可解之事”,但不僅董子能言,孟子亦能言,《說苑》、《淮南子》、太史公、何邵公亦皆不約而同,可見其說自有來歷,當(dāng)是歷代師承的結(jié)果,故其說可信。

        然而,孔子之為布衣,何以能借《春秋》以“改制”?為了證明孔子“改制”之合法性,在《孔子改制考》中,康有為“遍考秦、漢之說”,證明孔子為“素王”之義,其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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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孔子為素王,乃出于子夏等尊師之名。素王,空王也。[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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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孔子為制法之王,所謂素王也。[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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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孔子改制考》中,康有為不僅稱孔子為“素王”,又稱之為“文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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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論語》:“文王既沒,文不在茲”??鬃右炎匀沃?。王愆期謂:“文王者,孔子也。”最得其本。人只知孔子為素王,不知孔子為文王也?;蛭幕蛸|(zhì),孔子兼之。王者,天下歸往之謂。圣人,天下所歸往,非王而何?猶佛稱為法王云爾。[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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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又見《春秋董氏學(xué)》卷五。[56]所謂“文王”,非《公羊傳》及何休所以為的周文王[57],康有為在接受王愆期以文王為孔子的基礎(chǔ)上,又以此“文王”為相對“素王”而言,素王者為質(zhì)統(tǒng),文王者為文統(tǒng),而孔子兼而有之。進(jìn)而在康有為看來,孔子于《春秋》倡言改制,實是“代天發(fā)意”,故其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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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故孔子之言,非孔子言也,天之言也;孔子之制與義,非孔子也,天之制與義也。[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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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樣,無論是孔子為王,還是“代天發(fā)意”,都賦予了《春秋》改制的合法性。也就是說,孔子之改制,是孔子作為圣人受天之命而改制,是要革除衰周之蔽,以定一王之大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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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孔子受命制作,以變衰周之蔽,改定新王之制,以垂后世,空言無征,故托之《春秋》。故《春秋》一書,專明改制。[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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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故所謂“改制”者,即“改定新王之制,以垂萬世”?!靶峦酢痹普?,即董、何所倡言“以《春秋》當(dāng)新王”之義,康有為論之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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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秋》為改制之書,其他尚不足信,董子號為醇儒,豈為誕謾?而發(fā)《春秋》作新王、當(dāng)新王者,不勝枚舉。若非口說傳授,董生安能大發(fā)之?出自董子,亦可信矣。且云“變周之制”、“繼周之蔽”,以周為王者之后,故《詩》以王降為風(fēng),《論語》其或繼周百世可知,皆指《春秋》王道而言?!痘茨献印罚骸耙笞兿?,周變殷,《春秋》變周?!薄墩f苑》:“夏道不亡,殷德不作;殷道不亡,周德不作;周道不亡,《春秋》不作?!苯砸浴洞呵铩窞橐煌踔?。[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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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公羊家的視野里,與“《春秋》當(dāng)新王”說密切相關(guān)的是“王魯”說?!巴豸敗敝f,首見于《三代改制質(zhì)文》:“故《春秋》應(yīng)天作新王之事,時正黑統(tǒng),王魯,尚黑,絀夏,親周,故宋?!逼浜蠛涡莞菍⒋苏f發(fā)揮到極致。在康有為那里,也是“改制”說的重要理論依據(jù),故其又謂“王魯”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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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緣魯以明王義”,孔子之義專明王者之義,不過緣托于魯,以立文字。[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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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論是“《春秋》當(dāng)新王”說,還是“王魯”說,都預(yù)設(shè)認(rèn)為有繼周而來的王者起。有新王起,則必須改制以應(yīng)天命,即以新王之新制取代舊制度。就董仲舒所論“改制”,康有為最重視《三代改制質(zhì)文》一篇,《春秋董氏學(xué)》卷五中就長篇引錄此篇,用以明改制三統(tǒng)之義,并評論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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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圣人胸有造化,知天命之無常,慮時勢之多變,故預(yù)立三統(tǒng)以待變。通達(dá)之百王,推之九復(fù),范圍無外,非圣人之精思睿慮,其孰能為之?[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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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統(tǒng)、三世皆孔子絕大之義,每一世中皆有三統(tǒng)。此三統(tǒng)者,小康之時,升平之世也。太平之世別有三統(tǒng),此篇略說,其詳不可得聞也。后世禮家聚訟,固有偽古之紛亂,而今學(xué)中亦多異同,如子服景伯、子游爭立子、立孫、立弟,《公羊》、《谷梁》爭妾母以子貴、不以子貴,《檀弓》爭葬之別合,曾子、子夏爭殯之東西,孟子、《公羊》爵之三等、五等,祿之三品、二品,皆今學(xué)而不同,后師篤守必致互攻。豈知皆為孔子之三統(tǒng),門人各得其一說,故生互歧。故通三統(tǒng)之義,而經(jīng)無異義矣。自七十子以來,各尊所聞,難有統(tǒng)一之者,雖孟、荀猶滯于方隅。惟董子乃盡聞三統(tǒng),所謂孔子之文傳之仲舒也。[6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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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康有為在這里所述之三統(tǒng)說頗具特色。通常公羊家之論三統(tǒng),無非三正、三教之循環(huán),以及“新周、故宋、以《春秋》當(dāng)新王”諸義,而康有為獨特之處在于,他將三統(tǒng)說與三世說相結(jié)合,認(rèn)為每一世之中都有三統(tǒng),而《三代改制質(zhì)文》所述,不過是升平世之三統(tǒng)而已。康有為又以禮家之說為例,除了他以為的偽古文學(xué)之紛亂外,今學(xué)之中亦頗聚訟,其實諸說皆為孔子之三統(tǒng),門人所得,分別為孔子所述之一統(tǒng),故互有歧義,然今學(xué)諸說實可貫通,此即所謂“通三統(tǒng)”。

        董仲舒以《春秋》為“禮義之大宗”,在康有為看來,《春秋》作為改制之書,而禮尤其為改制之著者,故《春秋董氏學(xué)》中,又專設(shè)《春秋禮》一卷,以具體發(fā)明改制之義,其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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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秋》為改制之書,包括天人,而禮尤其改制之著者。故通乎《春秋》,而禮在所不言矣。孔子之文傳于仲舒,孔子之禮亦在仲舒?!劣诙?,盡聞三統(tǒng),盡得文質(zhì)變通之故,可以待后王而致太平,豈徒可止禮家之訟哉?……今摘《繁露》之言禮者,條綴于篇,以備欲通孔子之禮者。雖無威儀之詳目,其大端蓋略具焉。[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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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康有為看來,董子不僅傳孔子之文,亦傳孔子之禮。而董子于禮得之孔子者,雖無節(jié)目威儀之祥,但盡得其精神實際,所謂“盡聞三統(tǒng),盡得文質(zhì)變通”,故康有為條列《春秋繁露》中諸多有關(guān)禮的論述,而多謂其得三統(tǒng)之義。如其論樂器,“樂器之有黑白赤,鼓之或載、或設(shè)、或程、或縣,舞之用錫、用羽籥、用萬,佾之員、方、橢、衡,皆孔子改制,以為三統(tǒng)也?!?a style="mso-footnote-id:ftn65" href="#_ftn65" name="_ftnref65" title="">[65]又如董子《三代改制質(zhì)文》稱冠禮“冠于阼”、“冠于堂”、“冠于房”,康有為評論曰:“此冠禮之三統(tǒng)也?!?a style="mso-footnote-id:ftn66" href="#_ftn66" name="_ftnref66" title="">[66]其論昏禮,稱“此昏禮之三統(tǒng)也”;[67]論喪禮,稱“此喪禮之三統(tǒng)”;[68]論宮室則云“此郊宮明堂之三統(tǒng)也”;[69]論刑則云“此刑之三統(tǒng)也”,[70]諸如此類,等等不一而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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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于康有為的“改制”之說,蘇輿同樣沒有如葉德輝等人那樣將“改制”說視為“謬論”而簡單地持否定態(tài)度。[71]蘇輿在注董仲舒“王者必改制”一語時,具引了兩漢時期的諸多有關(guān)“改制”的說法,并稱其“相傳舊說”云云。[72]在承認(rèn)“改制”為兩漢諸儒舊說的前提下,蘇輿試圖通過申明董學(xué)中“改制”的本義來駁正康有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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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首先,蘇輿在以“義證”《春秋》的前提下,指出《春秋》是“立義”之書,而不是“改制”之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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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秋》為立義之書,非改制之書,故曰“其義竊取”。鄭玄《釋廢疾》云:“孔子雖有圣德,不敢顯然改先王之法。蓋制宜從周,義以救蔽。制非王者不議,義則儒生可立。故有舍周從殷者,有因東遷后之失禮而矯之者,有參用四代者,存其義以俟王者之取法剏制?!秱鳌匪浦啤洞呵铩分x,以俟后圣者也??鬃又驹凇洞呵铩?,但志之而已?!贝似e,確為《春秋》特立之義?!问献ⅰ秱鳌罚m云《春秋》之制,其實皆義而已。[7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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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輿在此大段引用鄭玄之說,以證明“義”與“制”的不同?!傲x”作為一種思想學(xué)說,可以由儒生所立,而作為國家制度之“制”則非“王者”不能議,所以說“改制屬王者”。[74] 這樣,不僅康有為不能擅行改制,即便是孔子,由于有德無位,同樣也是無權(quán)改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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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輿進(jìn)而分析說,在董子那里,所謂“改制”之“制”,并非國家根本制度,而不過是“正朔、服色”之類所謂的“天子大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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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改制屬王者,其文甚明,其事則正朔、服色之類。[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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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朔、服色數(shù)者,為天子大禮。[7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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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王者之所以要改制,則只有在新王受命之時,通過改革“正朔、服色”之類的東西來顯揚一二,以新民耳目。蘇輿廣引《白虎通》等文獻(xiàn)以論證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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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虎通·三正篇》:“王者受命,必改朔何?明易姓,示不相襲也。明受之于天,不受之于人,所以變易民心,革其耳目,以助化也。故《大傳》曰:‘王者始起,改正朔,易服色,殊徽號,異器械,別衣服’也。是以禹舜雖繼太平,猶宜改以應(yīng)天?!庇帧栋谆⑼āぬ柶罚骸巴跽呤苊?,必立天下之美號,以表功自見,明易姓為子孫制也?!闹疲熳又蠖Y。號以自別于前,所以表著己之功業(yè)也。必改號者,所以明天命已著,欲顯揚己于天下也。”[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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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輿又對此下了一個案語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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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朔、服色數(shù)者,為天子大禮。易姓受命,必顯揚一二,以新民耳目。若議變更于守成之代,則不識治體矣。[7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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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照蘇輿這樣的理解,所謂“改制”云云,也就只有儀式性的象征意義,而不具有實質(zhì)性的政治內(nèi)涵,這樣,事實上也就等于把康有為“改制”說的實際內(nèi)涵給抽空掉了。進(jìn)而言之,既然“改制”屬新王之事,守成之代就不能輕言改制,于是康有為所論的“改制”,在蘇輿心目中也就成了所謂的“不識治體”。

        與此相應(yīng)的是,“改制”所改者既然只存在于“正朔、服色”等禮儀層面上,這也就意味著更具實質(zhì)性的東西不容更改。那么,不容更改的到底是什么呢?董仲舒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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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夫大綱、人倫、道理、政治、教化、習(xí)俗、文義盡如故,亦何改哉?然王者有改制之名,無易道之實。[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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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輿進(jìn)而引申此義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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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申制度之可改,以明道理之決不可改?!抖Y·大傳》云:“不可得而變革者,親親、尊尊、長長、男女有別?!倍訌?fù)推廣于政教、習(xí)俗、文義,所以防后世之藉口蔑古者周矣。[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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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根據(jù)上述諸說,可以看出,決不可改的“道”,亦即是儒家所祟尚的“仁義禮樂”之類,所以蘇輿又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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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仁義禮樂,不在改制之中。[8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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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樣,蘇輿試圖從正反兩個方面來申明“改制”之本義。從正面來說,蘇輿承認(rèn)“制”是可以改的,但所能改者只是變更“正朔、服色”之類的“典禮”;從反面來說,“仁義禮樂”之“道”則是決不容更改的。這樣,無論是從正面還是反面來說,都不支持康有為的“改制”之說??涤袨橹v變法,在蘇輿看來,無疑是亂成憲,墜綱常,自然是試圖更改“道”,而不僅僅是在“正朔、服色”上的改變,顯然與董仲舒的本旨相左,因而在學(xué)理上是不能成立的,在實踐上是不能容忍的。所以蘇輿有言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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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改道為邪言,董生之患深矣。后世猶有假其辭以致亂者。[8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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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毫無疑問,蘇氏所謂“假其辭以致亂者”,指的即是康有為及一眾康門弟子。 然而,對康有為而言,漢代《春秋》家有孔子“作《春秋》以改亂制”、孔子作《春秋》為漢制作立法等說法,又董仲舒在《繁露》中有《三代改制質(zhì)文》一篇,盛言“以《春秋》當(dāng)新王”以改制之說,這些都被認(rèn)為是歷代公羊先師所傳下來的《春秋》經(jīng)傳本有的說法,都可以支持康有為的“改制”說。因此,如何看待上述諸說,特別是《三代改制質(zhì)文》篇中的“以《春秋》當(dāng)新王”說,就成了蘇輿所要解決的問題的關(guān)鍵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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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首先,蘇輿指出,將改制與孔子《春秋》相聯(lián)系的說最初來自漢代的緯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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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秋緯》云:“作《春秋》以改亂制。”自是遂有以改制屬孔子《春秋》者。然云“改亂制”,是改末流之失,非王者改制之謂也。董子所謂立義云爾。[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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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蘇輿看來,正因為《春秋緯》中有“作《春秋》以改亂制”之說,所以后來的《春秋》家才將改制與《春秋》聯(lián)系起來。但蘇輿同時認(rèn)為,《春秋緯》中的“改亂制”并不等同于“王者”的“改制”,它只是針對末流之失所作的修改,從而仍然屬于董子所說的“立義”范圍,因此,緯書此說,并不足以為“改制”說張目。至于漢儒《春秋》為漢制作的說法,蘇輿認(rèn)為也與經(jīng)義無干,純粹時出于“尊時”之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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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秋》立義,俟諸后圣。后圣者,必在天子之位,有制作之權(quán)者。漢之臣子尊春秋為漢制作,猶之為我朝臣子謂為我朝制作云爾,蓋出于尊時之義,于經(jīng)義無預(yù)焉。[8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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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問題的關(guān)鍵在于董仲舒《三代改制質(zhì)文》篇中的“以《春秋》當(dāng)新王”說。蘇輿本人也意識到這個問題的重要性,故在《義證》中設(shè)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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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問者曰:“本書《三代改制質(zhì)文》篇,明以《春秋》為一代變周之制,則何也?”[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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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此蘇輿回答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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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蓋漢初師說,所云正黑統(tǒng)、存二王云云,皆王者即位改制應(yīng)天之事,讬《春秋》以諷時主也。[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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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蘇輿看來,《三代改制質(zhì)文》一篇中所說的,不過是漢儒的一般性通說。而“改制”云云,則主要是出于現(xiàn)實政治的考量。具體地說,西漢代秦之后,“沿用秦正,至于服色禮樂,并安茍簡。”[87]然而漢儒頗以漢承秦制為恥,故屢屢提出改朔的主張。漢文帝時賈誼、公孫臣等人提議改朔未果,而董仲舒借《春秋》的名義倡言改制,目的也正在此,即勸說漢武帝進(jìn)行改正朔、易服色、定官制等方面的改革,蘇輿所謂的“諷時主”,也就是這個意思。直至太初元年,漢武帝才開始采納諸儒的說法,進(jìn)行了這項改革,以正月為歲首,色尚黃,數(shù)用五。據(jù)此蘇輿考證說,董仲舒一定是在太初元年(前104)之前著《春秋繁露》,他本人也一定是卒于太初元年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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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仲舒著書,皆未改正朔之前事,則其卒于太初前可知。[88]

        故余以為董子若生于太初后,或不齗齗于是。[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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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進(jìn)而蘇輿認(rèn)為,對董仲舒來說,“改制”云云,不過是“時務(wù)”之言,而不是發(fā)明圣道的“高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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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董生發(fā)明圣人之道者極多,改朔云云,特其一端,而其論發(fā)于太初未改正朔以前,在當(dāng)日為時務(wù),非高論也。[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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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蘇輿來說,與董子改制說密切相關(guān)的“《春秋》當(dāng)新王”說也應(yīng)作如是觀。在他看來,董子倡言“《春秋》當(dāng)新王”,不過是為了諷勸時主改朔而作的“設(shè)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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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春秋》當(dāng)新王”諸語,則漢世經(jīng)師之設(shè)詞也。[91]

        此文以《春秋》當(dāng)新王,乃說《春秋》者假設(shè)之詞。[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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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秋》當(dāng)新王”說不見于《春秋》經(jīng)傳?!度闹瀑|(zhì)文》篇有云:“故《春秋》應(yīng)天作新王之事,時正黑統(tǒng),王魯,尚黑,絀夏,親周,故宋?!?a style="mso-footnote-id:ftn93" href="#_ftn93" name="_ftnref93" title="">[93]又曰:“《春秋》作新王之事,變周之制,當(dāng)正黑統(tǒng)?!?a style="mso-footnote-id:ftn94" href="#_ftn94" name="_ftnref94" title="">[94]這是公羊家“以《春秋》當(dāng)新王”說的最早淵源。蘇輿則據(jù)朱一新之說加以分析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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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蓋漢承秦統(tǒng),學(xué)者恥言,故奪黑統(tǒng)歸《春秋》,以為繼《春秋》,非繼秦也。……不以秦為受命王,斯不得不歸之《春秋》以當(dāng)一代。尊《春秋》所以尊漢也。[9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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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根據(jù)五德終始之說,周為火德尚赤,秦代周為水德尚黑。而漢初儒者恥為秦后,不愿承認(rèn)秦一代政權(quán)受命之合法性,以為漢不宜繼秦,故別立一統(tǒng)于《春秋》,并奪黑統(tǒng)而歸之《春秋》。然而《春秋》一書,本來不過是以魯國國史為底本改編而成?,F(xiàn)在問題是,魯國本不過是只侯國,而漢室所承為帝統(tǒng),因而蘇輿以為,“以侯擬帝,嫌于不恭,故有讬王之說?!?a style="mso-footnote-id:ftn96" href="#_ftn96" name="_ftnref96" title="">[96]因此,對蘇輿來說,董仲舒所講的,后為公羊家所倡言的“《春秋》當(dāng)新王”說,不過是因為上述原因以“托王”而已,并不是真正坐實地尊《春秋》作為“新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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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樣,蘇輿得出結(jié)論就是:“《春秋》當(dāng)新王”諸義,只是為“改正”而設(shè),它既不見于經(jīng)傳,因而與經(jīng)義就不必相屬,從而也就徹底地否定了康有為以“《春秋》當(dāng)新王”為《春秋》“微言”的說法。甚至關(guān)于后儒十分重視的《三代改制質(zhì)文》一篇,在蘇輿看來也與《春秋》之經(jīng)義無有關(guān)涉,只是漢代所流傳眾多“師說”中的一種,[97]所說的只是三代質(zhì)文之“典禮”而已。[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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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于康有為與上述相關(guān)的“素王”說,蘇輿也極力作出反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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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素猶空也。孔子自立素王之法耳,非敢自謂素王,此語最明。[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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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康有為那里,同樣也以“空王”釋“素王”,但康有為之“空王”,落腳點仍然在“王”字上,而蘇輿之“空王”,所重在“空”字。于康有為而言,孔子雖然沒有能夠成為現(xiàn)實中的王而只是“空王”,但以其作為“制法之王”,仍然可以視之為王。而蘇輿則不然。在他看來,所謂“空王”,即不能視之為王,所以“立素王之法”云云,仍屬“立義”的范疇,它并不意味著是孔子自稱為“素王”,亦不可以“素王”視孔子。因此,認(rèn)為鄭玄“孔子自號素王”之說為大謬,并得出結(jié)論說:“是漢世儒并以《春秋》為一代之治,蓋后人尊孔以尊王之意,非孔子所敢自居也?!?a style="mso-footnote-id:ftn100" href="#_ftn100" name="_ftnref100" title="">[100]而針對公羊家與康有為所謂孔子“受命”之說,蘇輿則直接予以否定:“此董子所不言也。”[101]至于《春秋繁露·符瑞篇》有“西狩受命”的說法,蘇輿則強(qiáng)調(diào)說,董子之意是“受命作《春秋》”,[102]而非受命制法。對蘇輿而言,后世之所以對董仲舒之學(xué)產(chǎn)生諸如誤解,根源出自何休,何休在《公羊傳》隱公二年注云:“《春秋》有改周受命之制。”[103]蘇輿則直斥為“誕說所祖”。[104]

        總之,蘇輿一方面闡明董仲舒“改制”之本義,以證明“改制”在董仲舒那里并非是什么重要的理論,與《春秋》經(jīng)傳本身也沒有多大干涉,同時也就證明了董仲舒所謂的“改制”,并非康有為所說的“改制”。這樣也就意味著康有為“改制”之說在學(xué)理上不能成立。另一方面,與“改制”說密切相關(guān)的“《春秋》當(dāng)新王”說、“王魯”說、“素王”說等等,在經(jīng)過詳細(xì)辨析過之后,被認(rèn)為或是“假設(shè)”,或是“立義”,或為“尊時”,或為“尊孔”,都不能看作是坐實之語,即不能看作是《春秋》經(jīng)傳本有的思想學(xué)說,與孔子的微言大義毫無關(guān)涉。這樣,孔子在康有為那里被當(dāng)作“制法之王”的結(jié)論也就不能成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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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小結(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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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春秋繁露》詮釋史上,康有為的《春秋董氏學(xué)》與蘇輿的《春秋繁露義證》可以認(rèn)為是最杰出的兩部著作。就康有為的《春秋董氏學(xué)》而言,形式上雖然略顯粗糙,但其以“口說”之說確立了董學(xué)的合法性,進(jìn)而拈出“改制”二字,且以“改制”統(tǒng)率“以《春秋》當(dāng)新王”、“王魯”、“素王”、“文王”、“三統(tǒng)”、“文質(zhì)”諸義,可謂能得董氏學(xué)之精義所在。可以說,康有為經(jīng)學(xué)的總體特征是,能大膽突破舊有師法家法之藩籬,而每每有其出人意表之新說,其述董氏學(xué)亦可謂是如此。當(dāng)然,這樣的一種經(jīng)學(xué)特征也就不可避免地會導(dǎo)致人們的批評,如朱一新所說,“足下以董生正宋儒,而并欲推及董生所不敢言者,竊以為過矣。”[105]其獨特之三統(tǒng)說,即是其中一例。但今文經(jīng)學(xué)既以“口說”“微言”為合法性的根基,則推其極致,則難免有自由解釋與過渡詮釋的嫌疑。[106]然而,今文經(jīng)學(xué)又以通經(jīng)致用為根本特征,欲通經(jīng)致用,就不能過分拘泥于舊有成說,而必須在新的歷史語境下對經(jīng)典作合乎時代精神的新詮釋,在此意義上講,康有為的《春秋董氏學(xué)》并不必過于詬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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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較而言,蘇輿之《義證》,更多顯現(xiàn)出一種客觀而冷靜清儒學(xué)術(shù)的風(fēng)范,蘇輿要正學(xué)以翼教,但他沒有像其他翼教學(xué)者那樣,只是簡單地對康有為變法所賴以為思想基礎(chǔ)的公羊?qū)W持否定態(tài)度,而是試圖從公羊?qū)W內(nèi)部本身進(jìn)行正本清源來證明康學(xué)之偽,這也就是所謂的入室操戈,雖然蘇輿之《義證》,當(dāng)為晚清駁斥康有為最為有力,亦最具有學(xué)術(shù)性的著作之一,但蘇氏以古文經(jīng)學(xué)的方法與思維方式,事實上難以真正地入室操戈。蘇輿雖然承認(rèn)“口說”與“微言”的合法性,但又謂“仲尼沒而微言絕”,則多少有些自相矛盾。如果承認(rèn)自孔子至董仲舒以來有“口說”的傳承,則康有為所述之“微言”,即是已經(jīng)成為文本的“微言”,并不如蘇輿所稱,在晚清去圣日遠(yuǎn)的情況下,再談“口說”與“微言”為不識大體。這樣,蘇輿以為可以通過抽掉康有為學(xué)說的“口說”根基,但事實上他的努力并不成功。蘇輿對“改制”的考證也多少存在問題。蘇輿稱“改制”只具有典禮的意義,而不是“易道”,此康有為可以接受者。然而,于公羊家而言,“改制”具有更多的內(nèi)涵,與“改制”說密切相關(guān)的,是“《春秋》當(dāng)新王”說、“王魯”說、“素王”說、“三統(tǒng)”說、“文質(zhì)”說等,此為康有為所極力發(fā)明者,而蘇輿稱“《春秋》當(dāng)新王”說只是為“改正”而設(shè),從而稱“改制”只是時務(wù)之言,純?nèi)皇钦驹诮裎慕?jīng)學(xué)之外而強(qiáng)為之說,雖曰“操戈”,則實未能“入室”也。此外,蘇輿之作混同三傳、折衷今古、雜揉漢宋、泛濫諸子,不分普通的漢儒通說與公羊家的專門之學(xué),從嚴(yán)格的公羊家經(jīng)學(xué)立場來說,顯然有不少牽合之處[107]。故蘇輿欲以此與康有為相抗行,則仍未必能夠完全折服康有為。




        [1] 班固:《漢書》(中華書局,1962年)第1317頁。

        [2] 朱熹:《朱子語類》(中華書局,1994年),卷137,第3262頁。

        [3] 歐陽修:《書春秋繁露后》,收入《歐陽修文集》(四部叢刊節(jié)約印景元本),卷七三,頁4

        [4] 莊勇成:《少宗伯養(yǎng)恬兄傳》,收入《毗陵莊氏族譜》(光緒元年刊本),卷30,頁29-30

        [5] 梁啟超:《中國近三百年學(xué)術(shù)史》,載朱維錚校注:《梁啟超論清學(xué)史二種》(復(fù)旦大學(xué)出版社,1985年),371頁。

        [6] 如康有為批評凌氏曰:“近惟得江都凌氏曙為空谷足音,似人而喜,然緣文疏義,如野人之入冊府,聾者之聽鈞天,徒駭瑋麗,不能贊一辭也,況于條舉以告人哉!”見氏著:《春秋董氏學(xué)》自序,《康有為全集》(中國人民大學(xué)出版社,2007),第二,第307。蘇輿亦批評曰:“凌之學(xué)出于劉氏逢祿,而大體平實,絕無牽傅。惟于董義,少所發(fā)揮,疏漏繁碎,時所不免?!币姟洞呵锓甭读x證》(中華書局,1992年),例言,頁3。

        [7] 康有:《春秋董氏學(xué)》自序,《康有為全集》第二,第307。

        [8] ?《春秋董氏學(xué)》自序,《康有為全集》第二,第307

        [9] ?《春秋董氏學(xué)》自序,《康有為全集》第二,第307

        [10] 春秋繁露義證》,自序,頁1

        [11] 《春秋繁露義證》,例言,頁3。

        [12] 葉德輝:《葉吏部與段伯猷茂才書》,收入蘇輿編:《翼教叢編》(中央研究院文哲研究所,2005年),卷六,第375頁。

        [13] 《春秋繁露義證》,例言,頁3

        [14] 《春秋繁露義證》,自序,頁1。

        [15] 如阮元在《莊方耕宗伯說經(jīng)序》中即引其師李晴川之說評莊存與曰:“而獨得先圣微言大義于語言文字之外,斯為昭代大儒?!币姟段督?jīng)齋遺書》(清道光七年刊本)卷首,頁1。

        [16] 《春秋筆削大義微言考》,卷一,康有為全集》第六,第13

        [17] 康有為在《春秋筆削大義微言考》的“結(jié)序”中又分《春秋》為四本:一魯史原文,不修之《春秋》;一孔子筆削,已修之《春秋》;一孔子口說之《春秋》義,《公》、《谷》傳之;一孔子口說之《春秋》微言,公羊家之董仲舒、何休傳之。見康有為全集》第六,第9頁。按:此《春秋》之四分法中,二、三兩種即“大義之《春秋》”。

        [18] 《春秋董氏學(xué)》自序,《康有為全集》第二,第307

        [19] 《春秋董氏學(xué)》卷四,《康有為全集》第二,第356-357。

        [20] 《春秋董氏學(xué)》卷一,《康有為全集》第二,第309。

        [21] ?《孔子改制考》卷八,《康有為全集》第三,第103。

        [22] 《春秋董氏學(xué)》卷四,《康有為全集》第二,第357。

        [23] 《春秋董氏學(xué)》卷四,《康有為全集》第二,第357-358。

        [24] 《春秋董氏學(xué)》卷四,《康有為全集》第二,第358-360。

        [25] 《春秋董氏學(xué)》卷四,《康有為全集》第二,第360-364。

        [26] 《春秋董氏學(xué)》卷四,《康有為全集》第二,第364。

        [27] 《春秋董氏學(xué)》卷四,康有為全集》第二,第364頁。

        [28] 《春秋董氏學(xué)》自序,《康有為全集》第二,第307。

        [29] 正如干春松所論及康有為心目中的董仲舒:“董仲舒的重要性并不在于其自身的理論創(chuàng)發(fā),而在于他通過《春秋繁露》傳達(dá)了孔子制法之要道?!币娛现?a name="OLE_LINK6">《康有為與儒學(xué)的“新世”》(華東師大出版社,2015年),第128頁。

        [30] 干春松:《康有為與儒學(xué)的“新世”》,第129頁。

        [31] 葉德輝:《葉吏部〈輶軒今語〉評》,《翼教叢編》,卷四,第151頁。

        [32] 朱一新:《無邪堂問答》(北京:中華書局,2000年),卷一,第21頁。

        [33] 《春秋繁露義證》,第84頁。

        [34] 《春秋繁露義證》,第84頁。

        [35] 《春秋繁露義證》,第78頁。

        [36] 《春秋繁露義證》,第83頁。

        [37] 《春秋繁露·楚莊王》,《春秋繁露義證》,第10、13頁。

        [38] 《春秋繁露·玉英》,《春秋繁露義證》,第77頁。

        [39] 《春秋繁露義證》,例言,頁2。

        [40] 《春秋繁露義證》,第77頁。

        [41] 《春秋繁露義證》,第38頁。

        [42] 《春秋繁露·玉杯》,《春秋繁露義證》,第33頁。

        [43] 《春秋繁露義證》,第33頁。

        [44] 《春秋繁露義證》,第33頁。

        [45] 《春秋繁露義證》,第96頁。

        [46] 《春秋繁露義證》,第33頁。

        [47] 《春秋繁露義證》,第33頁。

        [48] 《春秋繁露義證》,第33頁。

        [49] 《春秋繁露義證》,第3839頁。

        [50] 《春秋董氏學(xué)》卷五,《康有為全集》第二,第365

        [51] 《春秋董氏學(xué)》卷五,《康有為全集》第二,第365

        [52] 《春秋董氏學(xué)》卷五,《康有為全集》第二,第369。

        [53] ?《孔子改制考》卷八,康有為全集》第三,第104。

        [54]? 《孔子改制考》卷八,康有為全集》第三,第102。

        [55]? 《孔子改制考》卷八,康有為全集》第三,第105

        [56]? 《春秋董氏學(xué)》卷五,《康有為全集》第二,第366。

        [57] 《春秋》開篇書“元年春王正月”,《公羊傳》曰:“王者孰謂?謂文王也?!焙问稀督庠b》稱:“以上系王于春,知謂文王也。文王,周始受命之王,天之所命,故上系天端。方陳受命制正月,故假以為王法。”見《春秋公羊傳注疏》(上海古籍出版社,2014年),第910頁。蓋何休謂元為天地之始,春為歲之始,則“元年春”象征著天命,“上系王于春”,則《春秋》以“王”為得天命之王,于周而言,始受命王為周文王,故文王即周文王。然而何休又有“假以為王法”云云,則“周文王”者,亦可謂假托之辭,是以從《春秋》當(dāng)新王的角度,則此文王即可如王愆期所以為的孔子。

        [58] 《春秋董氏學(xué)》卷五,《康有為全集》第二,第365。

        [59] 《春秋董氏學(xué)》卷五,《康有為全集》第二,第365

        [60] 《春秋董氏學(xué)》卷五,《康有為全集》第二,第366

        [61] 《春秋董氏學(xué)》卷五,《康有為全集》第二,第367。

        [62] 《春秋董氏學(xué)》卷五,《康有為全集》第二,第370

        [63] 《春秋董氏學(xué)》卷五,《康有為全集》第二,第370。

        [64] 《春秋董氏學(xué)》卷三,《康有為全集》第二,第330-331。

        [65] 《春秋董氏學(xué)》卷三,《康有為全集》第二,第347。

        [66] 《春秋董氏學(xué)》卷三,《康有為全集》第二,第348

        [67] 《春秋董氏學(xué)》卷三,《康有為全集》第二,第349。

        [68] 《春秋董氏學(xué)》卷三,《康有為全集》第二,第349

        [69] 《春秋董氏學(xué)》卷三,《康有為全集》第二,第345。

        [70] 《春秋董氏學(xué)》卷三,《康有為全集》第二,第356。

        [71] 如葉德輝說:“時務(wù)學(xué)堂梁卓如,主張《公羊》之學(xué),以佐其改制之謬論,三尺童子,無不惑之?!币娙~德輝:《葉吏部與石醉六書》,載蘇輿編:《翼教叢編》卷六,第338-339頁。

        [72] 參見《春秋繁露義證》,第1516頁。

        [73] 《春秋繁露義證》,第112113頁。

        [74] 《春秋繁露義證》,第15頁。

        [75] 《春秋繁露義證》,第1516頁。

        [76] 《春秋繁露義證》,第18頁。

        [77] 《春秋繁露義證》,第17頁。

        [78] 《春秋繁露義證》,第18頁。

        [79] 《春秋繁露·楚莊王》,《春秋繁露義證》,第1819頁。

        [80] 《春秋繁露義證》,第18頁。

        [81] 《春秋繁露義證》,第19頁。

        [82] 《春秋繁露義證》,第17頁。

        [83] 《春秋繁露義證》,第16頁。

        [84] 《春秋繁露義證》,第29頁。

        [85] 《春秋繁露義證》,第16頁。

        [86] 《春秋繁露義證》,第16頁。

        [87] 《春秋繁露義證》,第16頁。

        [88] 《董子年表》,《春秋繁露義證》,第486頁。

        [89] 《春秋繁露義證》,第16頁。

        [90] 《春秋繁露考證》,《春秋繁露義證》,第511頁。

        [91] 《春秋繁露考證》,《春秋繁露義證》,第510頁。

        [92] 《春秋繁露義證》,第189頁。

        [93] 《春秋繁露·三代改制質(zhì)文》,《春秋繁露義證》,第187頁。

        [94] 《春秋繁露·三代改制質(zhì)文》,《春秋繁露義證》,第189頁。

        [95] 《春秋繁露義證》,第187188頁。蘇輿明言此說來自朱一新。朱一新說:“蓋漢儒惡秦特甚,不欲漢承秦后,因《春秋》有讬王之義,遂奪秦黑統(tǒng)而歸之素王,因素王黑統(tǒng)而遂有紛紛改制之說?!币娛现骸稛o邪堂問答》,卷一,第26頁。

        [96] 《春秋繁露義證》,第187頁。

        [97] 《春秋繁露義證》,第184頁。

        [98] 如蘇輿說:“《三代改制》一篇,言《公羊》者多盛稱之。其實此篇乃言典禮?!币姟洞呵锓甭犊甲C》,《春秋繁露義證》,第510頁。

        [99] 《春秋繁露義證》,第100頁。

        [100] 《春秋繁露義證》,第29頁。

        [101] 《春秋繁露義證》,第29頁。

        [102] 《春秋繁露義證》,第29頁。

        [103] 《春秋公羊傳注疏》,第55頁。

        [104] 《春秋繁露義證》,第184頁。

        [105] 朱一新:《朱蓉生侍御答康有為第一書》,收入蘇輿編:《翼教叢編》卷一,第1頁。

        [106] 蕭公權(quán)即認(rèn)為,康有為開啟了“自由解釋儒學(xué)的大門,不必顧及歷史與傳統(tǒng)”。見氏著:《康有為思想研究》,(北京:新星出版社,2005年),第51頁。

        [107]值得注意的是,段熙仲先生一方面承認(rèn)蘇輿的這部著作“精湛處有突過凌君者”,參見氏著:《春秋公羊傳講疏》(南京師范大學(xué)出版社,2002年),第37頁;但同時又認(rèn)為,凌曙的《春秋繁露注》、康有為的《春秋董氏學(xué)》才是“《公羊》家學(xué)”,而蘇輿的這部著作則只側(cè)身于“旁通、輯佚、異義、攻錯、存參”類中,同上書,第51、53頁。由此亦可看出,從公羊?qū)W家的立場來說,蘇輿的這部著作并不被認(rèn)為是專家之學(xué)。當(dāng)然,蘇輿本人不見得以正統(tǒng)的公羊?qū)W者自居,故他完全不理會所謂的家法師法,亦對整個清代的公羊?qū)W的狀況多不以為然。就此而言,鄧國光先生稱蘇輿為正統(tǒng)的“公羊?qū)W者”,恐怕不見得是非常恰當(dāng)?shù)?,參見氏著:《蘇輿〈春秋繁露義證〉初探》,載《中國經(jīng)學(xué)》(廣西師大出版社,2005年),第一輯,第287頁。盧鳴東先生則稱《義證》代表了“湖湘《公羊》學(xué)的經(jīng)學(xué)特色”,以示與以常州學(xué)派為代表的正統(tǒng)公羊?qū)W相區(qū)別。參見氏著:《翼孔正教:〈春秋繁露義證〉以禮經(jīng)世述考》,載朱漢民主編:《清代湘學(xué)研究》(湖南大學(xué)出版社,2005年),第343頁。


        責(zé)任編輯:劉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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